荣国府里的三位姑娘,有两位明年就要出嫁了。如今,常在王熙凤议事厅帮忙的,便是年幼的惜春,还有宝琴这位二房的新奶奶了。 王熙凤见她两个有说有笑的,便问:“什么事情聊得这么起劲儿,也不让我知道知道?”
她本来以为不过是两个年龄相仿的姑娘家说起了什么趣事,却想不到惜春说道:“凤姐姐,这可是一桩大喜事。你可知,我那侄儿媳妇,又遇喜了?”
王熙凤眼前一亮:“可卿又怀上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她怎么没告诉我?哎,不对啊,当初她生征儿的时候,不是说她身子孱弱,很难再有子嗣的吗?这怎么……” 见王熙凤激动了起来,宝琴却是赶紧过来安抚:“凤姐姐莫急,听我们慢慢说。才我打发人给珍大奶奶送东西,谁知一回来就告诉我说蓉大奶奶怀孕了,都三个多月了呢。倒是生下征儿的时候有大夫说她再难有孕,就算是怀上了,也很难保住,所以她才如此小心,对于自己怀有身孕的事情三缄其口,到了三月过后,胎像稳定了,这才敢说。 竟是该阖府告知的时候,她却开始孕吐,说什么也出不了屋子,要不这样的喜事,她一准儿第一个过来告诉凤姐姐,哪等我们来说呢?”
王熙凤可高兴极了:“哎呀,是喜事,是喜事啊~!东府那边本来就人丁寥落的,如今孙子辈就只征儿一个,她这一有孕,府里什么愁还不散的?真是喜事。 不过,我记得她那个时候怀征儿就怀得很辛苦的,反应很大,如今也是如此么?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我得过去看看她。”
宝琴和惜春听见这话,都笑了。 宝琴道:“我来得晚,并没有赶上征儿出生的时候,可是如今看见凤姐姐如此担心蓉儿媳妇的样子,我这才知道,为什么珍大奶奶说你们两个好得很一个人似的呢~” 宝琴这里主动揽下了王熙凤今日要处理的事情,好让她得空往东府一趟,惜春也是很高兴,屁颠屁颠也跟王熙凤一起坐车过去探望秦可卿。 王熙凤到的时候,秦可卿刚吃下了几个酸梅,才好些,却又害羞起来,扭扭捏捏的,叫王熙凤也好笑:“你这个丫头也真是的,旁人也就算了,连我你都要瞒着。这会子可觉得如何了?我从家来的时候听见说你想吃酸的,我便把今年他们往云南去进滇茶时候买的酸角给你拿来了些,你尝尝,比你的梅子吃着过瘾。”
秦可卿一听见酸角,口水就出来了。她这一胎尤为奇怪,胃口很是不好,只想要吃酸的。说酸儿辣女吧,当初征儿也是男孩儿,却也没这么折腾,弄得饭也吃不好的。 可卿抱怨了几句,接过酸角来吃了好几个,才大呼开胃,好几日不曾好好饮食的,竟用了一晚燕窝粥。 憨吃了一阵才不好意思道:“叫婶子见笑了,我这总是腻腻的不舒服,如今才好些了。”
王熙凤也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生过孩子的人,我还能不知道你的感受吗?如今你有了身孕,也不要像从前那样要强,不管遇到什么日子,先以你的身子为上,不舒服了就休息,强撑着可是会害了你自己的。我这次带了惜春来,让她留下来帮你的忙。”
秦可卿果然见惜春的丫鬟们手里是拿着行李的,笑道:“倒也不用这样兴师动众的。四姑姑打小坐卧起居都是在西府的,如今我虽然有孕,但是我们府里的人口不多,又逢国丧,事儿也少,我还是能摆弄开的,这样,倒叫我不安。”
惜春笑道:“我知道你一心孝顺,想要我再过几年逍遥日子。可是我在西府的时候,跟着凤姐姐该学的都学过,就是没有机会让我实践实践。我倒是也犟不过,人人都比我有年纪又有身份的,拢共就那么多事情,她领走了我就没了。好人儿,你就让我家来吧,平日里也不说能帮上不能帮上,好歹也分点儿差事给我做做,若有不好了,你再提点我便是了。”
这一世的惜春,并没有接到贾母的授意,去画什么花园子。每日里只跟在王熙凤的身边过逍遥自在的日子,虽然该学的东西一样也不少学的,但是时间长了,人是会无聊的嘛,所以才磨着可卿要留下来帮忙。 可卿无法,只好笑着答应了。 其实惜春自己也是有想法的。从前大哥哥还在的时候,简直是把这个宁国府弄得乌烟瘴气,她虽然很少回府,但是东府才是她自己的家,她从前也不是从来不回的,每一次来都能叫她撞上许多不好的事情,再加上从前的荣国府也差不多是那样的风气,小小的丫头很早便看透了,也为自己身处的环境而深深遗憾,甚至鄙夷着自己贾氏小小姐的身份。 但是最近几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只觉得不管是在荣国府也好,还是在宁国府也好,都是让自己感到十分惬意舒适的。只觉得这样温馨的氛围,才有家的感觉。 自从大哥哥走了之后,大嫂子一夜白头,身子骨早就已经不如从前了。最近每一次回来去看大嫂子,她都在喝苦苦的汤药,强撑的那个,是大嫂子才对。如今蓉儿媳妇又有了身孕,也是百般难受。自己到底身为宁国府的人,又学过了管家该学的东西,这个时候不回来替她们分担,难道还要等以后出嫁了不成? 惜春见秦可卿答应了,心中很是受用。这样她就能体验一回当家做主的感觉,又能精进自己姑娘家该学的本领,还能帮府里分担压力,从来都是年纪最下,被当做小透明一样看待的惜春,此时笑得那叫一个发自肺腑,把王熙凤和秦可卿一并感染了,娘儿三个热火朝天地聊了许久,荣国府来了三拨人催,王熙凤这才坐着车回到了荣国府,一路上都按捺不住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