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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志胜一双如同星辰的双眼,此时闪烁不定。
夏安民此人,不能留。 “小侯爷,不要冲动。这个人,是一把双刃剑!”身后一个虎口全是老茧的中年人,佝偻着身躯,形神如同猿猴一般。 双手过膝,双耳垂肩。 赵志胜点点头。 赵志胜的嘴唇在铠甲后嗫嚅了几下,左手臂习惯性的举起在空中,却停住。 身后四百甲士屏声静气,悄无声息。 “也许是吧。”
他长出一口气,心中的石头似乎翻滚了一下,压得更不透气。 赵家,就像是头顶悬着利剑却被绑着双手双脚的囚犯。 如果一直这样海清河晏,不改变早晚会覆灭啊。 他穿着漆黑的玄铁铠甲,目光穿越河东,一路向北,过弱水,渡黄河,穿云中,翻越胭脂山和阴山,如同一只扶摇而起的大鹏,希望草原上给出时代的回应。 匈奴,是开国王侯们第二次飞跃的资本。 仅次于霸王的开天辟地,但已经也算不上中兴源头了。 该分家了,赵家的门楣下,铁狮子该藏在夹墙之中了。 赵志胜卸下重甲,换上箭袖轻装。 “君子虎变,士大夫豹变,小人革面!”
赵志胜一边朝着校场走,一边念叨着师尊教给自己的静心咒。 从父亲赤泉侯的寝宫里,传来的依旧是垂死野兽的怒吼。 道士也来了好几波了,言语闪烁中,说的是这个封号有问题。 一群骗人的东西,封号有问题,那不是命吗? 当年为了得到这个封号,谁管他会不会有问题。 亲卫都是从老营中千里挑一的汉子,赤裸着身体,从老槐树下持续不断的拎井水回家。 尖锥形的木桶,让他们不用扁担来回跑十里地,几个时辰不停歇,见到赵志胜的时候,大伙儿竟然面不改色气息舒缓。 看到这些人,赵志胜心中又稍稍安定。 “老三真是我赵家的福星啊!!”
他双手背在身后,机械的给恐慌中的父亲请安,又面如止水的去了校场。 校场里上前府兵,黑压压的列阵,给了他一种习惯性的安定和忘我。 “赵家十三枪,练!”
众人散开,三四丈间距一个士兵,人人手持硬木长杆,日复一日的开始操练! 练兵千日,用兵一时。 赵志坚穿过集市,嘴里馋胡油的香味,就去买了几个炊饼。 想起韩老头最喜欢吃胡饼,又从兵器铺边掉头回来,恰好看见几个胡人模样的大汉抱着一大捆长刀,鬼鬼祟祟的钻进们去。 赵志坚在酒肆旁边,又买了四五个胡饼。 酒肆里,一群少年围着胡旋女喝酒耍钱。 二楼的窗户上,一个着粉裙的女子端着一盆红灼灼的花,轻轻放在了露台上。 一只雪白的鸽子扑闪着翅膀从客房里飞起来,消失在视线深处。 “秋老虎的天气,燥的很!”
刚出南大门,就碰到成群的马队,一股浓郁的尿骚和新鲜马粪的混合味道飘散出来。 赵志坚赶紧捂住鼻子,侧身将草纸包裹的胡饼塞进袖子,又弯腰将袖子护在胸前,憋着气紧走几步,朝着碑林方向赶去。 马队里斜刺出一匹枣红大马,吸溜一声停在了面前。 吓赵志坚一大跳,那马脖子火红的鬃毛里,藏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子,朝着赵志坚点头致意。 “赵二爷,去碑林啊,帮我问老韩头好!”
小子声音洪亮,说着从腰上掏出一个拳头大的袋子,落地悄无声息,交给二爷就又蹦跳着上马,吆喝着走了。 “请二爷代劳,帮我捎给老韩头。”
小子在马背上倒头三拜,二爷还在愣神,人马都消失在了飞扬的尘土里。 皮鞭在空中炸响,那小子将逸群的黄骠马抽了回去。 马蹄声如闷雷朝着远方滚动。 赵志坚在老韩头那里见过这个小子。 最早才几岁,在胭脂山,东岳山和中条山似乎都见过。 牧羊摔坏了腿,或者打架伤筋动骨,老韩头给他整个人泡在药盆里,咬着牙一声不吭。 听说放羊和匈奴人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大哥赵志胜说见过他好几次和匈奴人抢水草,是个可造之才。 这几年,很少有他的消息。 看样子,这是远走代国和匈奴做起了马匹生意。 赵志坚一边啃着炊饼,一边将这小子的事情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又想起来当时威胁自己的那个少年,貌似和他年岁差不离。 奇怪的是,大哥去剿他都没成功,但是后来他们再也没有为难过赵家。 吃了两个炊饼,穿过一条小溪的时候,看见一群乌鸦贴着树梢飞,呱噪的叫个不停。 草丛里一条两头蛇扭曲着身体,全身都是泥巴。 不知道何时,天空一片玫瑰色,远山后面,雪白的云层冒出来,快到碑林的时候,半边天漆黑如墨,半边天湛蓝如水。 风卷起枯草败叶,怒吼在耳边,云层中雷鸣电闪,却也没听到什么声音。 “韩老,我来了,韩老……” 今天很奇怪啊,碑林中并没有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四下安静的有些窒息。 赵志坚立马闭了嘴,蹑手蹑脚的向前走。 碑林中一片狼藉。 靠近河边磨平石料的场地上工具散乱,断裂的木棍,锤柄,横七竖八的石碑胚子。 这里有人刚刚搏斗过。 平滑的石碑上,有几处雪白的粉末状斑点,那应该是钝器撞击留下的。 在不远处的泥土,有好几处长痕,潦草的覆盖着绘图,有着酱黑色血迹。 赵志坚提起精神,借着石碑藏匿身影,绕了进去。 刚到石屋前的小树林,远远看到一只毛发炸开的黄狗,四条腿蹬直,还在抽搐。 狗头朝着石屋,看不十分清楚。 石屋的木门还在风里晃荡着,黄色沙土打着旋儿立起一道道帘幕,不多久又落下。 “公子,那小子不在这里!”
“哼,老头子,你不把经书交给我们,萨满早晚会杀了你全家!”
几个穿着皮草,腰胯大刀的匈奴人弯腰从石屋里钻出来的时候,还在骂骂咧咧的交谈。 蹩脚的语言,让见多识广的赵志坚都有些头疼。 “中行公子,没有找到您说的经书,老家伙用这个和我们拼命。”
一个左脸有疤痕的汉子将一根金黄色的锥子双手递给站在柴草堆后的人手上。 侧面看到一个身穿丝绸的少年模样。 “公子,里外都翻了好几遍了,您看……” 一个胖大的身躯,似乎都要将腰间的狐狸皮撑破一般,瓮声说道。 “走吧,没有就算了,只是锦上添花。”
那公子一双手如同玉石做的一般,捏着那金色的锥子,定睛看了看。 又拿起来在鼻子尖上闻了闻,沉吟了片刻。 “据记载,文王当年在岐山抓捕羌人,得到了一只黄金锥,可以在一粒米上刻下数百字,人称天工锥,说他巧夺天工。只不过本公子不稀罕,天地造化我都了然于胸,这东西,死物而已。”
公子说完,顺手丢进了漆黑的石屋里。 “算时间,他应该要到了。”
公子展眼看了看远处的大槐树所在,转身带着一群人风驰电掣的走了。 赵志坚眼神迷离,天工锥,这东西都算的上是神物了。 更别说,与天工锥一起传承的,还有道家的三百字《阴符经》。 虽然这是一个传说,但是开国武侯这几家百年来,都在暗地里寻找这东西。 要是老大在这里,恐怕会发疯啊。 刚才的那个什么中行公子,又是什么人呢?中行! 赵志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难道是传说中恐吓乃至硬刚孝帝的那个家族,他们一怒之下反出大周,举家投了匈奴。 并发誓只要他们家还有一个人在,大周就别想有一天好日子过。 大概也只有他们,才有底气,敢对天工锥和《阴符经》完全不在乎。 赵志坚强行将三百字的阴符经彻底埋葬,对于现在的赵家来说,得到这东西,只会加速灭亡。 如果讲这些东西,交给天子的话…… 哎,总之都是麻烦。 赵志坚朝着石屋里走过去,看见狗嘴里往外流淌着黑色的血液,大体是中毒了。 “哼,你们这群狼崽子,别想从老夫手里拿到任何东西!”
老韩簸箕一样坐在石台之上,整个衣衫上都是鲜血。 面前一只血肉模糊的手臂横在地上,白骨森森。 “是二爷啊,呵呵呵,你,你怎么来了?”
二爷看着面色苍白的老韩,苦笑了一下,慢吞吞的将袖子草纸包裹的胡饼拿了出来。 有从怀里掏出夏安民的笔迹,对着空气吹了吹。 “哎,本来是找你拓印几个字的,谁知道遇到了这种事情。”
二爷拉了一个木桩凳子坐下来,面不改色的啃着手里还是温热的炊饼。 “二爷帮我一把,把酒壶摘给我。”
老韩指着东面石壁上的橙黄色葫芦,眼睛却盯着赵志坚手里握着的一个皮袋子。 眼神不由自主的跳动了一下。 “这袋子,二爷从哪里得到的?”
老韩头接过葫芦,仰脖喝了一大口,疼痛似乎消解了大半。 “是郑家那小子给你的,知道我来看你,就请我捎给你。”
二爷说着,将装满碎银子的皮袋子放在了桌子上。 “我知道你们赵家,李家,公孙家,程家都在找东西,但是那东西不能给你,特别是你们赵家,只会害了你们。”
老韩砸吧着嘴说着,放下酒葫芦,一只手卷起胡饼,大口撕咬着。 “你们家老四的路,还是走歪了。不过,每一个家族都要经过这个歧路,舞文弄墨和舞刀弄枪,这是一个问题。”
赵志坚愕然的看着面前的老韩,眼神中全是疑惑。 “老二啊,我只是眼睛而已。或者说,是一个饵。”
他说着说着,头一歪,没了呼吸。 赵志坚将桌子上的皮袋收了起来,转身朝着赤泉府急匆匆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