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咱还是脱了吧，万一让张大官人发现你里面穿着丧服，只怕你嫁过去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而且，今天宋析川那个大杀神也要来观礼，听说他一来洛镇，就杀了六个人了，万一惹他不高兴，奴婢担心...”丫鬟翠喜一个劲地劝，但桑娇还是伸手拿来喜服，穿在了丧服的外面，火红的喜服，衬得她的脸颊更显苍白，“你要是害怕，今天就走吧。”

“这怎么行，奴婢不走。”

翠喜上前，帮桑娇整理衣服，不让人看到丧服的一个边角。桑娇看着铜镜里衣着华丽的自己，默默地垂下了眼睑，娘亲尸骨未寒，但是桑家从上到下所有人，非但不肯让她入土为安，还逼着自己在本该出殡的日子出嫁，甚至扬言，要是不嫁，他们就要把娘亲的尸骨扔出去喂狗。好，既然今天一定要她嫁，那她就嫁。但她不会嫁给张大官人，她要嫁的人，是翠喜口中，手下亡魂无数的大杀神宋析川。武国上下谁人不知，宋家和桑家一直不睦，五年前，宋析川的父亲，英勇大将军宋远山，更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桑祁南守城失利才以身殉国，两家便形同水火。宋家的人，恨不得把桑家满门抽筋削骨，又怎么会答应结亲？桑娇不知道圣上为什么会突然赐婚，但她知道，宋析川既然能千里迢迢地来到远在边关的洛水镇，就足以说明他不敢抗旨，这门亲事，他已经认了。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眼看着吉时快到了，张家前来接亲的婆子一个劲地在外头催促，“四姑娘！好了没有啊，可不能怠慢了大将军，要是让大将军等久了，你我的脑袋可都是要搬家的！”

“来了来了！”

翠喜也顾不得再劝，帮桑娇把盖头盖上，扶着她走到门口。桑娇和娘亲住的是柴房改的院子，又小又破，门前什么都没有，唯独只有一棵到了秋天就不停落叶的银杏，娘亲去世才不过两日光景，地上就满是枯黄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婆子一脸嫌弃，踩着落叶的缝隙，快步走到院子外，“哎哟，快点！”

出了桑府的大门，桑娇被翠喜扶着上了张家派来的八抬大轿，人还没坐稳，八个轿夫就用力一抬，敲锣打鼓地往张家去了。张大官人是洛水镇最有钱的商贾，家中早就妻妾成群，五年前桑家满门被贬到边境之后，他每一年都登门求娶。镇上的人都知道，张大官人不过就是图个新鲜，被他玩腻的妾室，不是被卖去青楼，就是直接从后门抬去乱葬岗埋了。桑家一共有四位小姐，除了桑娇之外，桑老夫人是一个都舍不得，宁可让她们待字闺中，也要找各种理由推托。一直拖到七日前，最小的桑娇及笄，桑老夫人居然急不可待地给张大官人送去了庚帖。娘亲就是在那一日被气得下不了床，每况愈下的身子骨熬了几天，最终还是撒手人寰了。轿子一路往张府前行，桑娇清清楚楚地听到街坊们的议论，多半都是猜她能被张大官人新鲜多久，能在张府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