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就一直跟着他，从侍卫到副统领，整整五年。宋析川从不说谎，现在的沉默，足够说明，他确实对桑娇动摇了。虽然因为这个“桑”姓，郭猛也有些芥蒂，但总归是将军看上的人，管她姓什么，反正他俩的孩子以后只能姓宋。过了好一会儿，宋析川才说：“晚些时候去一趟宫里，让公主换一个人护送，或者，等十日后，我伤好些再出发。”

郭猛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那公主肯定会选择十日后再出发，她苦恋你这么多年，总得把气出够了再走，可将军你的伤，十日后也未必能见好。”

“无碍，按我的话去做。”

郭猛拱手，“是，将军。”

喝完药后，宋析川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桑娇觉得皇城司饭堂的菜粥煮得还不错，想着宋析川饿了一晚上了，又受了伤消耗了元气，就找厨子又打了一碗，想送去给宋析川，结果刚到他营帐前，门外的那两名士兵就把她拦了下来。二人齐声道：“四小姐，请你不要为难我们。”

桑娇想到刚才宋析川对他们下的命令，便把粥碗递了过去，“那你们替我送进去，将军伤得那么重，不吃不喝可不行。”

听到外面的动静，宋析川睁开了眼睛，对着外头说道：“让她进来。”

郭猛脱口而出，“将军，四小姐也忙了一晚上了，不让她去休息一会儿吗？反正我那里也空着，冲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

宋析川瞥了一眼营帐中央的空地，下令道：“去搬一张床进来。”

郭猛恍然大悟，原来将军不是不让四小姐休息，而是不让四小姐去自己的营帐休息，于是，他走到营帐外，吩咐守在门口的士兵去搬了一张行军时用的软榻过来。桑娇端着粥，愣愣地站在那里，“将军这是让我在这里休息？”

宋析川说道：“我现在这样，你要是离我太远，风月楼的人再来，你只有死路一条。”

他说这话的时候，郭猛都忍不住想要唾弃他，想让桑娇待在身边就直说，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地损人家小姑娘。再说，昨晚宋析川受伤时，可是已经发出指令，所有皇城司天字号精兵都被召回，目前已经回来了过半，风月楼的人要来找麻烦，也没那么容易。看破不说破，郭猛抱了抱拳，退了出去。桑娇倒是无所谓睡在哪里，反正自己和宋析川在金府同住一个院子的事早就传开了，也不差再多一个谣言，况且，这里是皇城司，谣言也未必传得出去。“将军，起来喝粥吧。”

宋析川刚才已经自己下过地，坐直身子自然不在话下，可他却还是任由桑娇扶着他坐起来，仔细地帮他垫好被褥，拿着勺子像之前给他喂药一样，舀一勺吹一吹，再送到他嘴边。等桑娇发现眼前的人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时，这送出去的勺子突然就拿不稳了，“将军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宋析川神色如常地问：“你要是重获自由，想去哪里，想做些什么？”

突然被问到这些问题，桑娇觉得有些意外，她以前都没想得那么远，五年前的事不好查，而且圣上都已经认定了，即便查清楚，也只是给愿意相信爹爹的人一个交代，自己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只不过，现在他问了，那自己就稍稍想一想。“如果是我想的话，我希望能离开桑家，在离我爹娘近一些的地方找一处小房子，和翠喜一起住下，我虽然会的不多，但琴棋书画和女红我都会一些，我琴弹得还不错，笛子吹得也还行，我可以...”桑娇还没说完，就听到宋析川说了句“不可以”。她愣了愣，问道：“什么不可以？”

宋析川十分严肃地说：“你想去那种地方表演，不可以。”

“噗...”桑娇笑出声来，“我不是想去那种地方表演，我是觉得，我可以教一些闺阁里的小姑娘，当个启蒙先生还是可以的。”

宋析川眼底的那一丝紧张慢慢地化开，他习惯于收敛情绪，这些年来几乎没有失控过，唯一一次，还是他父亲死的那天。“将军这是在关心我？”

桑娇面带微笑，拿着勺子的手也不抖了，可是粥却凉了，便问，“将军吃饱了吗？”

宋析川嘴角微微勾起，“再去拿两个馒头过来。”

听他说想吃馒头，桑娇开心得咧开了嘴，医官说了，能吃就能好得快。“好，我这就去。”

说着，她小跑着去了饭堂，运气不错，正好还有两个馒头，她一并包了起来，捂在怀里，小跑着回了宋析川的营帐，献宝似地从怀里拿出来，掰了一块递到宋析川跟前，“还是热的，吃吧。”

宋析川的目光从她手里的馒头，一直扫到她微微敞开的胸口，然后又不自觉地收了回去，张开嘴，探过头去，一口一口地，就着她的手吃着他已经吃了好几年的那位师傅做的馒头。可今天这味道，似乎不太一样，尤其是在嘴唇不小心碰到她柔软的指尖时，那股从嘴里一直颤到心尖上的感觉，是他从来都没有过的。“桑娇...”宋析川喊了她一声，可喊出口后，又觉得有些事必须深思熟虑，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一时的情绪，当不了真，便把想说的话收了回去，只是瞥了一眼旁边的软榻，“去睡一会儿，我也想静一静。”

不说倒还不困，他这一说，桑娇立马就打起了呵欠，“真的有些困了，那我先睡一会儿，等我睡醒，你又该喝药了。”

宋析川让人准备的软榻很舒服，上面还特意垫了一张他前年在皇宫围猎时打来的虎皮，桑娇一睡，就睡到了下午，还是被送药进来的医官给惊醒的。“我怎么睡过头了。”

桑娇立马起身，从医官手里接过汤药，“还是我来吧。”

医官把药碗递给桑娇后，上前查看了宋析川的伤势，“伤口恢复得不错，还得是四小姐，照顾得比我们这些糙老爷们强得多啊。”

见桑娇坐在床头喂宋析川喝药，医官也是一脸爽朗地说：“按照这个恢复程度，将军明天就能自己吃饭了。”

这话一出口，宋析川便冷声道：“是兄弟们都好了？还是没事可干了？”

宋析川这是在生气？可是桑娇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变化，倒是医官，战战兢兢地往外退，“属下还有事，这就出去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