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汝玉出现时,敏锐察觉到州府众人情绪低迷,不必开口询问便知晓其中缘由,原是因为连日来州府皆一无所获。“我替诸位带来了好消息。”
苏汝玉清了清嗓子,将好消息道出:“复验时,我在崔大人身上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颗珠子,珠形圆称呈红色,对穿着有道孔,似是被人穿在何物身上,不过如今独它一颗作为证物静静躺在那里。谭安若闻言目光惊奇望向苏汝玉手中的珠子,上前两步更加仔细查看起来:“复验时我与苏仵作在一块儿,我怎么没发现这珠子?”
此言并非是在质疑苏汝玉的本事,而是出于职责所在,谭安若身为仵作是与苏汝玉一同复验的尸体,自认验尸本领不算顶尖却也仔细。初验时谭安若便将崔大人的尸体仔细查验过,手掌手背皆无异常,复验又更加仔细验过,确实并未发现。然她这一番话,落到旁人耳中就变了味儿,岳十并无对谭安若的不尊重,只是护短:“谭姑娘,兴许是你看漏了这没什么,那苏仵作不也有看漏的时候嘛。”
“我……”谭安若刚想替自己辩解,她并非是好面子才质疑苏汝玉发现的证物,苏汝玉就出声打断了她。“谭仵作本事其实已经很厉害了,在下都自愧不如,这次只是谭仵作看漏了眼,这颗珠子是玛瑙珠,许是崔大人生前从凶手身上拽得。”
苏汝玉面露悲痛:“崔大人一直将它紧握在手中,定是想给我们留下线索。”
提及崔大人,岳十整个脑子就不灵光,那脑海中唯一的理智都被痛苦侵占。“苏仵作你说这是颗玛瑙珠?”
“是。”
“归州买的起玛瑙之人可不多。”
岳十立刻领着一队人出去,临出门一脚不忘转身询问:“宋大人可要与我同行?”
宋九安目光落在神情落寞的谭安若身上,婉拒了岳十,派兰池文宏旭跟着岳十出发。兰池与谭安若相处时间长,自然清楚外人瞧着柔弱好欺负的谭安若,验尸时那是多么细致入微,任何一个小细节都不可能放过,怎么可能失误到发现不了这颗珠子。路过谭安若身侧时不忘低声安慰:“谭姑娘,我相信你。”
心中却还是有些许不解,但是不能明着告诉文宏旭:“兰大人考考你,你猜大人明明是相信谭姑娘,这次的证物有问题,那大人为何还要派我们跟着去?”
文宏旭身为下属不敢冒犯上司,说话也委婉:“大人许是想让我们跟去看看,这次的证物会把我们引起何处,好顺藤摸瓜。”
兰池拍拍文宏旭的肩膀,颇为满意点头:“小伙子不错,答的很好,那你可信谭姑娘?”
文宏旭举起手中佩剑朝兰池郑重承诺:“属下与谭仵作历经红棺案,了解谭仵作也相信谭仵作。”
起初兰池被这小伙的举动吓一激灵,待听见他这一番话后,兰池愈发满意。“重情重义好啊,回去我就让严大人把你调来我手下,起码我可以信任你,不担心有朝一日你小子会朝我后背来一剑。”
“大人放心,属下绝不会如此!”
州府府衙内,未跟着出去的谭安若几人还在原地。谭安若抱着得罪人的心态,也依旧要将话问清楚,她是个仵作得替死者负责:“玛瑙珠是耐火,但不代表它不惧火,当时火势那般大,此珠怎可能在那种情况下被保存下来。”
还依旧圆润,丝毫破损都无。苏汝玉同谭安若耐心解释:“珠子是被崔大人护在手掌心中,甚至在被火烧起来后嵌入大人皮肉之中,谭仵作也验过这二位的尸体,该知道,这二位尸体有所不同。”
刘名四被困火中时,由于火势扑灭的不及时,刘名四尸体被烧得更加严重,在他身上几乎找不到什么证据。若是当时州府的人再晚去几乎,刘名四会被直接烧成碳再晚就会被烧成灰,什么也不剩下。而崔大人不同,府中下人奋力扑救,火势扑灭时崔大人虽已经烧伤过重去了,尸身却还有得验。苏汝玉眨着他那双无辜的眼睛,反问道:“可谭仵作也说了,玛瑙珠耐火,所以它被崔大人拼命护下来,也是有可能不是吗?”
谭安若见他如此坚持己见,心中也反应过来,苏汝玉有问题,与他继续理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那便待岳大人回来后,我再下结论吧,不知苏仵作我可否再验崔大人?”
“恐怕不行。”
苏汝玉一改往日客套,果断拒绝了谭安若:“此案到底归州府调查,谭姑娘是协助调查,在岳大人未归来之前,谭仵作无权验尸。”
谭安若没有如众人预料那般恼羞成怒,淡定从容坐回宋九安身侧,不忘同苏汝玉伸手示意:“苏仵作要是忙,便去忙吧,我与大人不需要招待。”
苏汝玉倒是有些看不透谭安若,同宋九安告辞先行离开,他的身份若是留下来彼此都不舒服。谭安若确定人是真走了后,才转回视线,正好对上宋九安的眼:“大人,我确定我验过崔大人手掌,里面绝无任何东西。”
与苏汝玉共同验尸交流探讨这几天,两人从未起过矛盾,谭安若本以为两人可以继续保持这种状态直到结案。没成想,自己前脚复验完离开,后脚苏汝玉就给出了这莫须有的物证。宋九安言语简练:“我知道。”
谭安若耷拉着脑袋,自然不知道此刻宋九安那带着关心的目光都快黏在她身上。她好像还是不高兴,该如何安慰她?宋九安觉得,此刻若是伸手将谭安若搂在怀里安慰,多少有点唐突。她虽然外表柔软,性格强硬,但是不代表她受了委屈不会难受,她也需要安慰。可自己要怎么安慰她,才不会让她继续伤心,又不冒犯她呢?这可难倒了宋九安,前二十几年中,除了哄过他娘亲宋九安就没哄过其他姑娘。宋九安再次开口,语气坚定:“安若,我相信你!”
谭安若歪着脑袋,将宋九安的话听得仔细,心里莫名觉得安心:“谢谢大人我知道,那个苏仵作或许有问题。”
谭安若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宋九安不可能不明白,他们刚查清楚武鸿志的罪证,查到武鸿志可能有一个帮凶,苏仵作就拿着莫须有的物证跳出来。这不是干扰视线是什么?谭安若心里虽然很难接受,但苏汝玉确实有问题。宋九安骨节分明的手敲击着案台,一下两下,身旁谭安若就这样听着敲击声沉思,片刻后宋九安抬起眼。“我们就等着。”
等着瞧瞧看,苏汝玉究竟是什么人,又在做何打算。依着岳十的脾气,他定然不相信苏汝玉有问题,州府的仵作有问题,那此案问题可就大了。从艳阳挂半空,到日暮西山。岳十带着众人回来,已然换了副神情,走路脚步都轻快不说,之前眼中阴霾也一扫而尽。“宋大人,你绝对猜不到这是个怎样的好消息。”
“怎样的好消息?”
宋九安向前望去,望到兰池文宏旭沉重的脸色,带着几分猜测:“不会是,武鸿志死了吧?”
岳十呵呵一笑,随后夸赞着宋九安:“宋大人料事如神,武鸿志死了,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