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狱中喊冤声嚎叫声从未停歇,每个被关押的人,都心急何时能从这处出去,唯有那被关押的女子不急不躁,还颇有兴致的望着窗户外的蓝天。娇娘是被人从歌舞坊中赎出来做妾的,上头不仅有位厉害夫人,还有位尖酸刻薄的老夫人。赎她出来的老爷,年纪四十,便是赶上快能当她爹的年纪,虽平日里送来不少金银首饰,但娇娘依旧不喜欢他。在这后院之中,娇娘小心翼翼的活着,生怕被人抓住把柄,万事都做得仔细。偏偏,没管住自己的心。因为包庇杀人凶手,得了这一场牢狱之灾。“啪嗒!”
那是门上的锁被打开的声音,娇娘仰起头眼中带着悲痛之色。“我这么快就能出去了吗?若是可以,能否不放我出去?”
她包庇武鸿志的事情,老爷夫人都已经知晓,若是此刻放她出去她定是活不了。身后的官差却是冷哼一声:“你想多了,你包庇杀人凶手还得再住一阵呢,是上面的大人想见你,有话要问你。”
娇娘松了一口气,看来她这条命尚且还能苟活一段时间,娇娘乖巧起身跟着官差来到大人面前。却没成想,这次州府来的是个姑娘!姑娘脸圆圆的,眼睛里亮着光,浑身散发着温柔气息,瞧她便是个好人,值得人相信她她。许是同为女子的缘由,娇娘说话也放松不少“你们不是已经派人来问过了吗?为何还要来问?”
谭安若扶起她的胳膊,让她在旁坐下,才同她解释道:“关于武鸿志的死还有些蹊跷之处,我需要你告知我关于武鸿志的一切。”
“蹊跷之处?这么说他不是意外被烧死的?”
娇娘只央求着谭安若:“我知晓他做错了很多事情,但求你别让他死得这样不明不白的。”
未等谭安若答话,娇娘便自顾自说起与武鸿志相识的过程,以及她知晓关于武鸿志的一切。“我是巫州人士,我与武鸿志在巫州时便相识了,那时我是歌舞坊卖艺之人,武鸿志却还不是个落魄之人……”照娇娘的说法,武鸿志家中爹娘经商,他也是个读书人,身上有着读书人的温文儒雅,娇娘与他隔窗一见,便是从此倾心于他。若是人生顺风顺水进行下去,武鸿志也该考取功名大展宏图,然他家中却突遭变故。“有位王爷的养子当街纵马,马受惊冲撞了路边一对夫妻,便是武鸿志的爹娘,武鸿志变卖家产替爹娘医治,最后二老还是撒手人寰,武鸿志将那位小王爷告上州府……”谭安若扶额,不成想此事的起因居然还与那位小王爷方知彦有关,他到底犯下了多少恶行。依着巫州刺史苏大人那和稀泥的性格,定会包庇方知彦,任凭他武鸿志砸进去多少钱和精力,也不会得到应有的正义。也难怪,武鸿志会如此偏激,他会怨恨做恶之人,假借阎王轿的传说惩治所谓的恶人。受害者就这样变成了加害者。“武鸿志耗尽家财,不仅没能让那位小王爷伏法,还因为得罪了小王爷被人打了一顿赶出了巫州。”
娇娘那时自己都自顾不暇,自然也没有多余精力去寻落魄的武鸿志。直到娇娘跟随老爷回到归州,一次出门时遇见了在街边行乞的武鸿志。曾经的小公子,如今成了路边的乞丐,武鸿志自尊心强便是扭头就跑,娇娘费了好一番劲儿才终于找到武鸿志。“如今他落魄我肮脏,倒是可以彼此慰籍,他生活困苦,我便差人给他送了些银钱去,他也重新振作起来找了份活。”
看见他重新振作起来,娇娘由衷感到高兴。“没有什么郎情妾意,不过我这个苦难的人,在这世间寻了个活下去的盼头。”
娇娘也知道,武鸿志心中许是没有她的,在武鸿志重新振作起来以后,两人的联系都少了。那半月的经历,就像娇娘做的一场梦。娇娘本想就此将这个梦忘却,武鸿志却又找上门来。谭安若忍不住打断娇娘的话:“那是何时?”
娇娘甚至没浪费时间去想,答道:“刘家公子被害的次日,刘家公子被阎王轿杀害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就是那日,武鸿志寻来告诉娇娘,要带娇娘走,他们离开归州去浪迹天涯也好去隐居也好,总之是要离开归州。娇娘是真心期盼着,还没等来武鸿志就先等来了武鸿志的通缉令:“他杀人了,州府到处通缉他,我才终于又见到他。”
想责备他,又想报官抓他。最后娇娘还是不忍,给了武鸿志一间偏远宅子的钥匙,那是娇娘早已替自己准备好,逃出去后藏身的地方。“再然后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州府的人找上门来告诉我,武鸿志杀了人,然后死在了那间宅子里。”
这月余发生的事情,太快了,快到几乎每个关键时机都没给娇娘留下思考选择的时间。她遇见了武鸿志,又失去了武鸿志。娇娘抬眸细细打量着谭安若,发现她真的很不一样,身上多了些自己没有的东西:“姑娘可否看不起我?”
正思考着事情,谭安若猛的听见这话诧异道:“我为何要看不起你?”
娇娘垂下眼眸:“我明明已经被卖给老爷,却吃里扒外包庇武鸿志,明明已经做了人家的妾,却偏偏还在外找了个男人企图来做依靠。”
这桩桩件件落在旁人眼中,都是极其出格丢脸的事情,也不知为何娇娘从前丝毫不顾及他人的眼光,偏有些在乎眼前姑娘的看法。谭安若却是从头到尾用正眼瞧着娇娘:“前半生由不得你自己选择,像个物件般被人卖来卖去难道是你愿意的?”
娇娘狠狠摇头:“若可以,谁想这般被卖来卖去。”
可她这一生被爹娘卖进歌舞坊,就没得她选了。谭安若手掌抚向娇娘纤细的手:“前半生既由不得你选又如何能怪你,受尽苦楚白眼渴望被爱想找个人依偎,又有何错,所托非人也怪不得你,你原是个干净人并不肮脏,只是你不该包庇杀人凶手。”
娇娘愣神盯着谭安若,无人知晓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再开口便是告诉谭安若:“姑娘,那颗玛瑙珠原是一串价值不菲,我将他送给武鸿志换钱去了,武鸿志心中没我,绝不可能将它带在身上!”
所以,崔大人尸体上发现玛瑙珠本就不可能。“我知道。”
谭安若从一开始就有所怀疑。武鸿志是个读书人,倘若他真与娇娘彼此倾心,又怎么会拿串玛瑙珠当做信物。非但不是娇娘亲手做的物件,还是娇娘身为人妾室的象征,武鸿志若想讨好娇娘,随身带着此物,只会时刻提醒娇娘她是别人的妾室。谭安若非但怀疑这颗证物玛瑙珠,还怀疑那宅子里死的是不是武鸿志!“武鸿志在归州,除了你可还有什么信任之人?”
?“他不与我说这些,不过……”娇娘似忽然想到什么:“他有次与我相见时着急离开,我似瞧见那角落有个人在等他。”
“可曾看清模样?”
谭安若提醒:“或是你派去那人前来偷听?”
“绝对不是我派去的,那人我只瞧见他的一只手。”
“一只手足够了。”
谭安若拉起娇娘的手:“女子与男子的骨头不同,归州地界女子生的手骨较小,所以手多纤细小巧,男子的手则宽大些,虽偶有例外……”“那双手很宽大,且按身形来算,那人个子也很高。”
娇娘不解询问:“这人是什么人,武鸿志杀人是否与他有关系?”
“我们也还在调查。”
谭安若现在可以肯定,武鸿志的帮凶另有其人!“你究竟给了武鸿志多少钱?”
“老爷送来的好东西,我都送去给了他,起码够他在归州做个小生意了。”
武鸿志有从娇娘这处得来的钱,又同武管事那儿要了一大笔,这么多钱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