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郝晏川不可能想不通,他只是不敢面对。关键的线索就在当初送走郝雨桐的人身上,宋九安抬起眸子颇有信心问道:“当年,那人死前真的没告诉你什么重要的线索?”
谭安若见郝晏川瞳孔猛的一震,神色痛苦起来,便清楚郝晏川有事情瞒着他们未坦白,又或是:“你自己选择了遗忘?”
此种情况谭安若也并非没有见过。曾有人家中遭遇巨大变故后,竟离奇的丢失了部分的记忆。郝晏川的情况显然与其有些类似,不过在宋九安的提醒下,郝晏川已然想了起来。“是我,是我!”
郝晏川将一切都想了起来。那郝家的远亲叫老五,当年郝晏川便是将郝雨桐交托给了老五。由于当时城门已闭,老五便拿着郝晏川给的钱,寻了间偏僻的客店暂住,想的便是将郝雨桐囚禁几日再送去郝晏川交代的梁府。安顿好郝雨桐后,老五出门寻食,正巧碰见一伙闲聊之人。“你们说,在这巴州哪户人家,家境最是富裕?”
“那还用问,自是那郝家。”
“我听闻曾几何时,有个晏家与郝家并肩,可有此事?”
“你说的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不知道,后来这晏家出了事儿,全数家产都落到了郝老爷手上,如今的郝家之所以能富甲一方,其中也不乏是因为有晏家产业在其中。”
“原是如此......”老五在背后听了会儿,也知晓郝晏川的身份,将郝晏川马上要做的事情猜到了几分,转身回到客房见郝雨桐还在昏睡,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这姑娘也真是可怜,那郝晏川今夜恐就要对你家人动手了,你也算命大逃过一劫。”
坐了半晌,老五又道:“原也怪不得郝晏川,本就是你爹侵占了人家的家产,不过你家既然如此富裕,郝晏川给我的钱也属实是太少了些。”
人的贪心一起,这个念头便是压也压不下去。老五想着郝晏川既然放过了郝雨桐,那证明郝雨桐对郝晏川来说定是不一样的,而现在郝雨桐在他手上。自以为拿捏住郝晏川的老五,随即得意的出门去寻郝晏川去了。他定是要好好讹郝晏川一笔。走前,老五自以为是的锁好了客房的门,以为郝雨桐一个弱女子就算醒来也离不开此处,便放心大胆的离开。后来,郝晏川以他性命做要挟时,老五也是照实说的:“我确定当时的确将门窗都给锁好了,我哪里知晓她一个姑娘竟如此胆大,敢从窗户翻出去逃走!”
郝雨桐是何时醒来的,无人得知。她是否将老五的话听进去,也无人得知。“其实,就算她没听见老五的话,以她的聪明劲儿也定知晓一切乃是我所为。”
两行泪自郝晏川的脸上滑落:“那簪子,是我送她的生辰礼,她用此簪子了结性命,便是给我的交代,可我根本用不着她给我交代......”郝晏川想要郝雨桐活下去,而郝雨桐则愧疚难安。她最终选择背负起郝家人的恶,以及郝晏川的恶。用她的性命给了双方一个交代。谭安若不知郝晏川的眼泪究竟是为何而流,郝雨桐其实本可以不用死,是她的阿爹和郝晏川彼此不愿意放过彼此,身为女儿身为阿姐,郝雨桐终究是背负起了一切。“在老五同你交代完这话以后,你其实就已经猜到了郝姑娘的死因。”
宋九安没给郝晏川逃避的机会:“郝姑娘是自我了结,然而却并非没有凶手。”
郝晏川要找的真凶就是他自己,他因对郝雨桐的愧疚,将真相藏在心中,又将这些曾经对不住郝雨桐的人都聚集起来。此刻宋九安心中隐约有些不安。却见郝晏川踉跄的转身:“没错,我就是真凶。”
孔公子吐了口唾沫:“果真是你害死了郝雨桐,既然如今真凶已经找到,你还不赶紧放了我们?”
罗姑娘挣扎着,眼泪不停往下掉:“你......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我们是对不住郝雨桐,但我们不像你逼死了郝雨桐,和你比起来我们是无辜的。”
“无辜?”
郝晏川踉跄的身子一顿:“别急啊,阿姐等这个大婚已经等了十年了,我做为她的阿弟自然要帮她办好,诸位都是我请来的宾客,待明日大婚后我自会放你们离开。”
随即,郝晏川带着众人走了。院中甚至没留下个看管,因为郝晏川知晓,他们逃不了。于长史还沉浸在郝姑娘的遭遇之中,久久难以回神:“这郝姑娘当真是自我了结的?”
宋九安沉着脸重重点头:“她身上并无挣扎的痕迹,证明她身上的嫁衣并非是别人强迫她换的,她头发梳得极好甚至脸上还上了妆,这些都是她自己所为,甚至她还打开了郝府的后门,郝姑娘帮衬着打理府中的事务,自然知晓次日破晓时分就会有人送菜来,那人会从后门进,只需将后门打开,届时郝府被灭门的事情就会被府衙知晓。”
于长史不解:“她为何没有立刻来府衙报官?”
反而选择在郝府,自我了结?谭安若心中苦涩难受,艰难开口:“因为她的内心是矛盾的。”
她爹逼死晏家夫妇,如今晏家后人为报仇又害死她郝家人。两边都是她所爱所珍视的人,她内心矛盾纠结,不知该如何。最后,她心怀着对家人的愧疚对郝晏川的愧疚,选择了自我了结。于长史问谭安若:“那郝姑娘不恨郝晏川吗?”
谭安若也不知道,或许是有些恨的,所以她才打开了后门。郝晏川想隐瞒郝府被灭门的事情,想借机逃亡,可郝雨桐最后还是将后门打开,让郝府被灭门的事情于次日被府衙知晓。届时,郝晏川能不能逃出巴州,就得看他自己的运气......郝晏川在听闻她遇害那一刻,选择了留下来......谭安若不是郝雨桐,不曾经历过郝雨桐所经历的一切,所以她也没资格去评判郝雨桐的行为如何。或许站在郝雨桐的角度来看,这便是生性善良正直的她,当时想到的唯一方法。于长史似有很多话想说,可真的话到了嘴边,也就憋出来一口气:“真是个傻姑娘!”
“别管她傻不傻了!”
孔公子气急败坏瞪着几人:“你们不是府衙的人嘛,就这样坐以待毙什么也不做嘛?”
郝晏川说明日大婚以后就会放他们走,对此,孔公子不相信。就他对郝雨桐做的那些事情,郝晏川恨不能杀了他,又怎会放他走。想到此处,孔公子更急了发怒朝宋九安歇斯底里吼着:“赶紧救我们出去!”
“吼什么?”
兰池狠狠跺脚:“我们如今也被囚禁在此处,是我们不想救你们出去吗?那是出不去!”
这府衙的于长史和夏仵作,不也被禁锢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兰池见孔公子着急的很,上前抓起地上的铁链子狠狠拽着:“这东西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孔公子继续朝兰池宣泄着不满:“那就去找钥匙啊,你们这些废物,府衙要你们有何用!”
兰池嘿呀一声,想上前同孔公子理论理论,被宋九安给拽了回去。宋九安见继续待着也不是办法,便同于长史商议:“我们去找钥匙......”于长史理解的点头:“此处交给我。”
如今只有他们三人是自由身,如此重任也只得交给他们三人。待三人离开,孔公子继续宣泄着不满,周遭的人都憋开头不再搭理他,只有罗姑娘浑身颤抖,十分理解孔公子此刻的着急。郝晏川,是不会放过他们的。“钥匙,会在何处?”
兰池松了松手腕:“到时候我负责去抢,大人你们就在外面等我。”
“我想,在郝晏川身上。”
宋九安觉得,他们想要找到钥匙或许没那么简单。谭安若良久没说话,只是静静跟在宋九安身后,宋九安朝前走她也就无意识的朝前走,宋九安忽然停下她一时躲闪不及撞上他的后背。“在想什么?”
宋九安转身询问。她走路若是不专心,必是心中有事。“在想,明日大婚后郝晏川真的会放所有人离开吗?”
谭安若觉得不会,毕竟这些被郝晏川费劲邀请来的客人,都是当年或多或少伤害过郝雨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