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车，跟的是一个运输队里的老师傅。李卫民今年四十五岁。他从十几岁就开始跑车，驾龄将近三十年，经验丰富。连崇山觉得，这人似乎不怎么待见他。他们这次出车去冀省。连崇山问李卫民之前是否去过，路上有什么要注意的。这人只是敷衍了他两句，就不再多说。连崇山思忖，李卫民到底是性格如此，还是这里边真有什么事。当天夜里，他们在一个小县城投宿。还有一辆车和他们同行，车上也有两个司机。王建国三十六岁。体型微胖，见人三分笑，有点憨态可掬的样子。他一下车，就和招待所的老板娘打招呼。可见他们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另一个司机停好车，走过来搭住了连崇山的肩膀。“兄弟，冀省这条路咱们跑得最多，再熟悉不过，这里啊，特别有意思！”

赵三锤对连崇山挤眉弄眼。他比李王二人年轻，只比连崇山大三岁，但来运输队已经好几年了，也是老人。新人进运输队，都有点关系。赵三锤早就打听过，连崇山是公路段的韩主任介绍来的，这也是他们运输队的顶头上司，不能轻易得罪。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压低声音。“老李有没有为难你？”

连崇山笑道：“没有，我一个新人，和大家都不熟，李师傅怎么会为难我呢！”

“嘁，你不知道，你这工作啊，本来是要给他侄子的。”

赵三锤神秘兮兮地道：“咱们队长都同意了，谁知，砰！你突然来了，他侄子的工作就黄了。”

“他能不记恨你？”

原来如此。连崇山从口袋里拿烟盒，抽出一根，递给赵三锤。“多谢三哥知会兄弟，来，抽根烟。”

大概是觉得连崇山知情识趣，赵三锤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过烟。连崇山给他点着了。“晚上睡觉，咱们都是单独一间房。”

连崇山道：“我粗人一个，怎么睡都可以。”

“想什么呢！”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谁想跟你睡？再说了，睡一起，多耽误事儿！”

赵三锤笑得诡异。睡觉而已，还能耽误什么？连崇山纳闷，却没有多问。四个人在招待所的饭厅内吃了面条，就回去休息。招待所的接待处在一楼，给他们开的房间都在二楼。连崇山挨着赵三锤，李王两人的房间在他们对面。这年头的宾馆，有热水洗脸就很高级了。连崇山洗漱完，就躺到了床上。约摸十点多，楼道里忽然传来了动静。连崇山细听，是高跟鞋的声音。有客人入住了？普通又简陋的招待所，哪有什么隔音效果。外面的声响听得一清二楚。连崇山听到赵三锤开了门，说了几句话。女人娇笑一阵，门又关上了。连崇山还没想明白，高跟鞋的声音再次响起，停在了王建国的房门前。对面的房门被敲响。很快，女人被带了进去，楼道内安静下来。但隔壁却又有了动静。床板吱吱呀呀，女人的哼唧和男人的调笑，隐隐约约地传到了连崇山的耳中。竟然是干这些事。连崇山嗤了一声。两边房间的床似乎只隔着一堵墙，隔壁的动静越来越大。连崇山被吵得心烦意乱，根本睡不着。他翻身坐起，点了一根烟。季轻然那个疯丫头在干什么呢？不知道有没有想他？估计没有。那丫头一门心思想挣钱，要不就是念叨考大学的事。连崇山蹙眉。以她的成绩，如果恢复高考，肯定能考上不错的学校，到时候，她就会离开松安县。从此以后，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连崇山一直不愿意直面这个问题。毕竟，高考连个影子还没有。但他的潜意识里却清楚地知道，他在自欺欺人。如果季轻然真的去了京市读书，他要怎么办？夏日的夜风，从半开的窗户中吹了进来，米色的窗帘随风轻摆，就像连崇山此刻纷乱的心，无法平静。他走到窗边，吐了个烟圈，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恰在此时，高跟鞋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这帮人还真是……没一个消停的。但出乎意料，女人并没有去找李卫民，她敲的是连崇山的房门。“呦，小哥，你长得可真精神！”

女人浓妆艳抹，看不出年龄，对着连崇山咯咯直笑。“你走错门了。”

女人笑声一顿，看了看门上的号牌，“216，没错啊！”

“我没有叫人，你真走错了。”

女人的眉头拧了拧，随即舒展开来。她的红唇一张一翕，“没关系，难得遇到个顺眼的，姐姐今晚就陪你了。”

“我真不需要！违法的事情，我也不干。”

女人掩嘴，笑出了声。“哎呦！小兄弟，你可真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