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好这些,崔珏就铺纸拿笔,继续画冥币,补充库存。但她刚画十来张,铺子大门就被敲响,一对光鲜亮丽的男女携手而入。“小姑娘,你家老板呢?”
男的国字脸,地中海,满面红光,神采飞扬,像遇到了喜事。他拍拍崔珏的桌子,说的话却截然相反:“我想请你家帮忙办场白事儿。”
崔珏惊讶。他这幅尊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找人办喜事的。如此客户,崔珏还是头次见。“我就是老板,你有事跟我说就行。”
地中海诧异地打量她一眼:“你一小姑娘还会干这个?”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女人轻踢一脚。女人甩给男人一个眼色:“人不可貌相,姑娘怎么就不能干这些了?”
她转向崔珏,笑眯眯道:“小姑娘,我婆婆最近去世了,就麻烦你帮忙处理一下身后事了。”
随后,女人逛商店似的,在铺子里转悠一圈:“我们也是首次遇到这种事,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你就帮忙看着置办吧。”
随后,她又补充一句:“东西不需要用太好的,一般的就可以,死都死了,弄太多花里胡哨的也没用。”
她语气凉薄随意,没有任何哀悼意味。男人也察觉她态度不对,跟着找补:“老人年纪大了,自然死亡,喜丧!喜丧!”
崔珏敷衍着点头,并未多问。她拿钱办事,对别人的家庭矛盾没兴趣。最后双方又商议一些流程,价格之类的细节问题,约好时间后,便送走了这对夫妻。崔珏收起纸笔,就准备东西。那对夫妻将事情全权委托给她,崔珏要带的东西不少,大包小包收拾了一堆,堆在店门口打车。但一连三四个司机瞧见她那堆物事,都嫌晦气,拒载。她等了好久才用双倍车费,让一个司机带上了她。崔珏不禁叹气。看来是时候买辆车了,不然实在太不方便了。中途,正好路过江氏大厦。崔珏便给江聿酆发了条短信,顺便将新做的武器送给他。出租车在江氏大厦前停下,江聿酆恰好从里面走出。崔珏跟司机说两句好话,请其暂且等待,随后就抱着黑布包裹的唐刀,急匆匆推门下车。江聿酆见她这副着急忙慌的样子,眉头微拧:“你等会儿还有急事?”
“有人找我办白事儿。”
崔珏简单解释一句,拆开黑布,将那柄厚重漆黑的唐刀递给他:“新武器,怎么样?”
江聿酆抬眸看了她一眼,视线又在刀柄的若木上凝固,随即才伸手接过。原本切实存在的东西,到他手上陡然暗淡,仿佛半透明蝉翼,在阳光下透着光,似乎随时都会融化。但终究并未融化。唐刀入手沉重,江聿酆握紧刀柄,木质温润厚重,但当他并指抚过刀刃时,手指所触,却是一片虚无。判官笔所画之物于他而言并不存在,无法接触。但若木,却让他抓住了这些虚无,也可以使用这些虚无。“这是神木,我付不出相应的报酬。”
江聿酆抬头,视线深深,落在她脸上。崔珏在阳光下笑了笑,不以为意:“你帮过我很多,这就当是我的回报,不需要报酬。”
随后她摆摆手,急匆匆又要离开。然而一扭头,却发现出租车不见了。她那堆东西被随意扔在路边,逼退一大波过路人。崔珏:“.…..”人心不古啊。她皱皱眉,认命地去收拢东西。世间总是如此,尊生讳死,避死如避蛇蝎。收好东西,崔珏拿出手机,准备加价再叫一辆车,但江聿酆的声音却从后面追上:“地址在哪?我送你。”
崔珏一愣:“不用,你回去工……”但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江聿酆便径直走来,帮她拎起东西,朝自己的车子走去。他虽沉默无言,但态度十分坚定,不容拒绝。随后,两人就驱车来到客户家。客户姓李,住在一片老旧小区。小区里四处拉着横幅,贴着海报,内容皆与拆迁相关。崔珏瞧着周围往来匆忙,却面带笑容的行人,心中了然。难怪那对夫妇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原来是赶上了这种好事。拆迁后,这些人就摇身变成富豪了。客户家在小区中央,楼层不高,刚进单元门,一阵喧闹就从上面洒落,哭嚎夹杂争吵,热闹无比。崔珏和江聿酆循声拾级而上,三楼某户人家门口围满人,正七嘴八舌地规劝一个坐地嚎啕痛哭的女人。“你们都是一家人,在灵前闹成这样,你妈走也不安心。”
“快别哭了,老太太都停尸两天了,再不送去火化,就臭了。”
“就算要闹,也要等安排好老人身后事再闹。”
……那妇人根本不听,一把鼻涕,一把泪,拍着大腿,哭天抢地。“不是我要闹,是这俩畜生太过分了!我妈生病时,他们不管不问,一看这里要拆迁,又赶紧过来套近乎!”
那女人中气十足地哭诉:“说好一人一半,这房子怎么就成他们的了?他们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就算天王老子,也别想从这里过去!”
她指向门里,气势十足:“我警告你们,法律规定,男女平等,一样有继承权,我就算嫁出去了,这房子也有我一半!你们吞进去多少,就得给我吐出来多少!”
崔珏在外围听了两句,立刻明悟。又是血亲为夺遗产大打出手的戏码。更何况,这遗产还是一套拆迁房。“李念!你少跟我撒泼捣乱!这房子是妈生前过户给我的,本来就没你啥事儿,你那两片嘴皮儿一碰,就要分遗产,想得美!”
屋里传出一阵叫骂:“咱妈尸体就是烂这儿,这房子你也别想动半分!”
随后一个熟悉的人应声走出,正是崔珏的客户地中海。地中海手指闹事女人骂了两句,一抬头就看到人群中的崔珏,立刻闭嘴,强行从女人身上迈过来,走到崔珏身旁。“崔先生,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