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再没有人阻拦。只是当柳砚清走进皓月宫,闻到那浓重的药味时,脚步瞬间一顿,眼底掠过惊疑之色。这味道——“柳姑娘?”
某个念头自脑中一闪而过,还没等她细想,便听到前头带了些急切的声音,柳砚清迅速回神,立即紧走了几步。小太监见她跟上,这才低声道:“陛下本居悬日宫,但因近来身子有恙,太后不放心,就让他陪着在皓月宫住。姑娘就在这里给陛下看,若是看好了,太后自有重赏,若是看不好……”他没有明说,看着她的眼神却生出丝怜悯。柳砚清神色如常,只笑了笑:“有劳公公带路,只是我原本以为今儿个要先面见太后。”
“那不是路上遇到了齐大人吗?太后那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的小太监,脸色白了几分,语气忽然也有些不好:“宫里面,不该问的就不要问,姑娘做好自己的事儿就成。”
柳砚清也不恼,低低地应了一声之后,跟着他步入偏殿当中。明黄的床幔遮挡住了后面的身影,柳砚清看不清皇帝的样貌,在屋内太医灼灼的眼神下,不疾不徐地上前伸手搭脉,片刻后又走到一旁开药方。笔刚搁下,就有一个小药奴上前,直接将她的方子拿走送到一旁的几个太医手上。柳砚清眉梢微挑,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药方被传看了半晌之后,才有人拿了前去熬药,另将她带出偏殿、安顿在皓月宫旁一处院子的耳房里。“奴婢菀橙,给姑娘请安!”
屋里早有个女使等着,见她进来便立即上前福身道:“这些日子由奴婢伺候姑娘的日常起居,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和奴婢说就行!另外每日给陛下请脉的时辰,还有所用药材,都需要您先和奴婢说,奴婢去请示了太医院后,您方可前往。”
柳砚清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没有异议,只是吩咐了一句:“我每次开的药熬完,剩下的药渣不要扔,若是有人想要看,就让他们去看,也不要阻拦。”
菀橙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听闻这姑娘刚才写的药方,太医院说拿走就拿走,她没有丝毫阻拦。现如今连药渣都任由旁人去看,难道就不怕那些人学了她的方子,占了她的功劳?“给陛下看病,还是要严谨一些的好。”
像是看出了菀橙心中的疑虑,柳砚清轻声解释道:“多几个人看,若是有什么纰漏之处,也能及时指正出来。”
菀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去给她拾掇随身的行李,请她稍作歇息。五日后入夜柳砚清满身疲惫地从皓月宫回来,菀橙跟着去了太医院送药方,小院儿里没人,屋内也尚未点灯。她看着眼前漆黑的院子,无声地松了口气。五天的不眠不休,终于让皇帝有了些食欲、多用了几口饭,也对她没了戒心。从一开始的隔着屏风,到后面直接面对面看诊,他倒谨慎,却也怪磋磨人的。“什么人!”
正想着后面该如何调整药方的柳砚清,在推开门的那一刻,察觉到屋内多了一股生人的气息后,马上厉喝一声。随之而来的是脖子上被匕首抵住的冰冷触感。“本座还真是小瞧了你,短短五日,就能让皇帝食欲大增!”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柳砚清后背渗出一层冷汗。这个齐珩昱当真是无法无天了,竟然敢夜闯内宫。“当初齐大人放我入宫,不就是为了给陛下治病的吗?现如今陛下的身子有了起色,为何齐大人看起来不太开心?”
齐珩昱手微微一动,锋利的匕首划过她的肌肤,显出一丝血痕:“那你不妨和本座说说,陛下的病因是什么?”
病因?柳砚清眸色一暗,那皇帝哪里是什么旧疾,明明就是身中数毒。她目前只看出其中的两种,剩余的……“嗯?怎么不说了?”
颈间的刺痛让柳砚清回神,听到他的问话,嘲讽地牵起唇角:“陛下的病因是什么,难道太医院的太医没有和大人说吗?”
她答非所问,齐珩昱的耐性已然消失殆尽,刚要动手,门外却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大人不躲一躲?”
同样听到脚步声的柳砚清冷冷地开口。“夜闯内宫、私会女使,哪一个都不是小罪名。”
齐珩昱哼了一声,收回匕首:“本座会怕?”
“民女怕!”
柳砚清在他拿走匕首之后,迅速与他拉开距离。还未等她说完,门外就传来菀橙着急的呼喊:“姑娘,不好了,陛下用过晚膳后,腹痛不止,太后让奴婢来寻您速速过去!”
齐珩昱看了一眼站在那边不动弹的柳砚清,眸底闪过一丝恶劣,突然伸手拉开门,在菀橙震惊的目光下,勾了勾唇:“本座心忧圣上,也一起去看看吧!”
柳砚清深吸了口气,刚想要处理一下脖子上的划痕时,突然想到那日进宫,太后因为她和齐珩昱接触而不见她的事情,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就这么带着伤口步履匆匆地往皓月宫去。一步入偏殿,就看到一群人在看到齐珩昱之后,吓得犹如惊弓之鸟,个个瑟缩着不敢抬头。只有柳砚清,走在他的身前满脸镇定地到了床边,看着因腹痛而满头大汗的皇帝,温声道:“民女来给陛下瞧瞧脉象。”
赵陵澈正要点头,一抬眼,目光落在了她脖子的血痕上,顿时大怒:“谁敢伤你?朕不是说过,在这宫中……”“臣听闻陛下在这丫头的诊断下,竟然腹痛不止,一时担忧过了头,冲动之下对她小小地责罚了一番。”
凉凉的语气打断了皇帝暴怒的声音。赵陵澈怒目瞪向说话的齐珩昱,想要开口喝斥,却因为腹痛无力,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陛下无须担心。”
就像是没看到身边发生的事情一般,柳砚清淡然地收回了手:“您腹痛只是许久未进荤食,今儿个吃得多了,脾胃有些难以接受,明日换些清淡的养上几日就好。”
齐珩昱听了柳砚清的话,微微眯起眼:“本座这些年替陛下寻名医名方时,也看了不少的医书,不如也让本座瞧瞧?”
赵陵澈看他说着就要上前,心中一惊,眼底闪过阴鸷之色,刚要开口,就见福安旁若无人、匆匆而入。“主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