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齐珩昱的话音落下,柳砚清整个人有一种腾飞的感觉。但随即,耳边的风声戛然而止,双脚重新稳稳落地之后,她颤抖着睁开了眼睛。面前齐珩昱那张脸仍旧是没什么表情的,甚至带着些冷漠,但又不如往常那般一丝不苟,淡青色的胡茬暴露了他的疲惫。周围有人小声唤着“大人”。意识到自己还在他怀里的柳砚清这才后知后觉想要从他身前挣脱出来,却被猛然钳得更紧。齐珩昱没有低头看她,只是手上的动作干脆利落,把人向上一提,抱孩子似的单手将她搁在臂弯里,低声让她环住自己的脖子,而后朝马车走去。路过候在路旁的那一队锦衣卫时,他顿了顿,从福安手中抽出绣春刀,朝那带队的锦衣卫千户胳膊上扔过去,废了他一只手。随后的语气中掩着一丝暴躁:“连个姑娘都找不到,不中用的东西,都给本座回镇抚司去领罚。”
断肢落在地上,鲜血浸透了那人的衣裳。千户吃痛却生生忍住的低吟让柳砚清心头一窒。她仰头看向齐珩昱,目光正要朝那边转去,双眼却被他腾出来的一只手迅速覆上。但这次眼前没了黑暗,他的掌心拱起,轻轻贴着她的睫毛,在太阳底下透出温暖的红光。柳砚清很难将这个轻柔的动作与刚才暴怒着扔出绣春刀的齐珩昱联系起来。她张了张口,想说他本不必迁怒于底下的人,但转念思索,兴许他只是单纯地气属下没用,她才是那个借口吧。而直至上了马车,两人也没说过一句话。齐珩昱把座位安顿妥当,又递给柳砚清一只早已烧热的暖手炉后,这才得空儿好好瞧了瞧她。还好,没缺胳膊少腿,脸上的神情瞧着也不像是受了风寒的样子。目光转到她的脖颈处时,他刚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揪紧了。好几处的红痕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愈发刺眼,齐珩昱又注意到柳砚清被撕破的衣襟,搁在身侧的手很快攥成了拳,面上显出一丝无可遏制的怒意来。他并非不谙世事,更不敢想象,她昨夜究竟经历了什么。当初在逢春楼替她上药,柳砚清的皮肉几乎吹弹可破,他不过轻轻一攥,她身上就能留下痕迹。齐珩昱眸光一暗,沉声问道:“飞龙寨里如今当家的是耿飞龙的儿子,耿燕州?”
柳砚清愣了愣,顺着他的眼神看下去,霎时明白了他的质问。但很快,她的神色便放松了下来,状似无意地扯了扯衣领,想要盖住那几处印记,而后假装没听懂他问的是什么,只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们把我扔下就逃命去了,哪里会有土匪自报家门的。”
眼看着齐珩昱的脸色变了又变,似乎下一秒就又要令锦衣卫为了她这点儿小事倾巢出动。柳砚清心中忽然浮上一计。他最不喜欢别人染指他的东西,所以如果自己就这么默认已经被人糟蹋了,他还会不会忍受这样的她待在身边替代他死去的爱人?轻舔了舔嘴唇后,柳砚清缓缓开口:“其实很多事情可能原本就是错的,大人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两个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越过那份相识相知的情谊。普天之下豢养门客蔚然成风,我能为大人在宫中打点,大人能提拔我为官,这不就够了么?我如今这境况……大人是绝对不会再当我是未过门的夫人了吧?那正好,我们把这一切都扳回到它原来该有的样子上去,我会助大人权倾朝野,请大人如往日庇佑砚清。”
“够了!”
齐珩昱愤然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朝她那残破的衣襟上盖去,低吼一声打断她的话。就在柳砚清以为自己的话戳中了他的心窝子时,他咬牙抬头,伸手钳住她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你焉知我不会?”
她的心跳因为他的动作而猛地漏掉一拍。“大人,我……你说什么?”
齐珩昱没理会她磕磕巴巴又想从他手中逃走的小心思。他望着那双水灵灵的、满是无辜的眼睛,忽然有种想将这只小狐狸揉碎了生吞活剥的感觉。真是不知道到底还要用什么方法才能不让她从身边溜走。若换了别的姑娘家,经历了那种事情,应该是想方设法保住婚约、以全自己一个清白的名声。可她却好像是迫不及待似的想要将他推开。那样陌生的称呼,那样淡漠疏离的态度。仿佛他是什么豺狼虎豹,让她生怕进了齐府的门。对,他是豺狼虎豹。但齐珩昱自认一直以来待她不薄,他是豺狼虎豹,她又何尝不是一只处处算计他的精明小兽?“清儿,你说得对。”
他静默了半晌之后终于再次开口,手指摩挲着她的唇,露出一副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来。在柳砚清的眼中流出一丝期冀的光后,齐珩昱低笑一声,伏在她耳边道:“你说得对,要是没了你,本座上哪儿去找那么像她的人?所以你不能死,更不能走。我要你做齐府的正房夫人,三书六礼十里红妆一样儿都不能少。就当你还本座今日救你的恩情,就当……本座这辈子娶过她了。至于别人对你做过什么……”他忽然顿住,就着伏在她耳边的这个姿势轻轻在她的耳垂处落下一个吻。接着是脖颈处、颈窝里、锁骨上。依着那些暗红的痕迹一处一处吻下去。齐珩昱唇上冰凉湿柔的触感像羽毛一样轻扫着柳砚清的心尖儿。她也不知是在消化他刚才的那番话,还是因为他这样突然亲密的动作而僵硬,一时间忘了躲避。直到他的唇自下而上一路回来,准确地落在她的两瓣红唇上时,柳砚清的脑子里才如同轰然炸开了烟花似的,从一片茫然中抽离了出来。但齐珩昱依旧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他钳着她下巴的那只手已经放开,探进刚才为她盖上的那件披风里、搭上了她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