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大都督想要本官做什么。”
柳宗元坐在椅子上,缓缓闭上了眼睛。白锦书笑了笑,转身拿起一个茶壶,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柳老果然不愧是三朝老人,就是通透,不过本都督需要提醒柳老一声,本都督此次查案,真的也可假,假的也可真,柳家全门的命都掌握在本都督的手上,生死不过是本都督一句话的事情,单看柳老要如何选择了。”
白锦书嗤笑一声,热茶的雾气氤氲了她的眉眼。柳宗元身子一僵,声音沉沉:“当年将军府的老将军跟大将军都是光明磊落之辈,本官没想到白家倒是出了一个反骨。”
“呵,柳老这话本都督就当时在夸赞我了,我外祖父跟我大舅舅他们确实是光明磊落之辈,可好人难做,光明磊落便是我外祖母不过六十便没了父君儿子甚至是孙子,便是我大舅母她们年纪轻轻便没了丈夫跟儿子,便是我的新嫂们甚至连个婚礼都没有,这难道便是柳老说的光明磊落么!”
“砰”的一声!白锦书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滚烫的茶水溢出洒在她手上,将白嫩的肌肤都烫红了,可白锦书却像是没感觉到一样。“冤孽,怪我,都怪我。”
柳宗元忽然睁开眼睛,看向白锦书充满了戾气的眉眼。“柳老如今认错,不觉得太晚了么,我外祖父跟我舅兄皆惨死,若我真想报复,定要柳家全门跟白家人一样,全门倾覆,柳老猜猜我是否有那个本事办的到。”
“柳家全门三百一十二口,莫不如就给我白家儿郎做个伴,如何?只可惜柳老刚出生的小孙子,也要成为那刀下亡魂了。”
白锦书眯着眼睛,柳宗元深深的看了她一会。“你怪我,是应当的,当初在蓉城事发之时,我没有及时站出来为你外祖父说话,如今我自然也没有那个脸求你放过柳家,不过我之事不牵连家眷,还请你看在我曾在红川之事上为白家人求情的份上绕过柳家家眷。”
柳宗元站起身,颤颤巍巍的朝着白锦书行了一个礼。看着对面那老臣弯着腰,白锦书猛的闭了闭眼睛。恨柳家么。当然恨。前世白家大厦将倾之际,柳家黄家王家可曾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这三家始终为了大胤皇朝,只要有他们在一日,大胤皇室便坚不可破,便会有天下子民拥护他们。她有错么,她不过是如了天元帝的心思将这些老臣尽快铲除。“我敬重柳老护国之心,自然希望柳老走的安详,我不多说,柳老自然都懂,这瓶药喝下后足矣让柳老走的安详。”
“砰”的一声。白锦书走到桌案边,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红色的瓷瓶。看见那瓷瓶,柳宗元倒是笑了笑:“白大姑娘,你果然够狠,难道你不怕我死后你会被全天下唾骂么。”
“妄图走上高处,便要忍常人所不能忍,柳老,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曾答应了至德,不造杀孽。”
白锦书转过身,背着手,不再出声。“好好好。”
柳宗元连说三个好字,伸出手将桌案上那红色的瓷瓶拿起。白锦书医术过人,所以这毒药也做的无色无味。“老夫护大胤王朝三代,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如今老夫终于可以歇一歇了,先皇陛下,泰清,老夫来了!”
微风阵阵,竹香袅袅,柳宗元将那瓷瓶举起,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咕噜咕噜。”
瓷瓶掉在地上,滚到了白锦书的脚下。柳宗元坐在椅子上,眼神柔和的看向窗外,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没了气息。风缓缓的吹着,白锦书攥紧了手,整个书房内死寂一片。“噗通!”
书房的门被大力推开。“父亲!”
“父亲!”
柳楠跟柳岳猛的冲了进来,一眼便看见唇边溢出鲜血的柳宗元。他走的安详,没受什么苦楚,唇边还有笑意。柳楠猩红着一双眼,猛的扑到椅子上,低低的喊着。“父亲!父亲你睁开眼睛看看儿子啊,父亲!”
柳楠拽着柳宗元的手,眼泪一行一行的往下落。“父亲!”
柳楠也满脸悲痛。他也是走到一半才想明白父亲想要做什么。他这是为了让白锦书放过柳家全门,让圣上放过柳家全门而以死谢罪了!只要他一死,朝堂定然炸开,缺口从此后越来越大。“父亲!父亲!”
柳楠哭的不能自已,眼神凶狠的看向背对着他站着的白锦书:“是你,是你逼死父亲的,白锦书,你就是个佞臣,这大胤迟早有一日在你手上生灵涂炭!”
“白锦书,你不得好死!1”柳楠的诅咒声在耳边,白锦书扭头,眼睛淡漠的盯着他:“柳编修若是再骂,本都督便要不守诚信了,你们活着,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本都督已经够手下留情的了,毕竟柳家全门的命本都督都可以要,不是么,本都督本可以让你们都给白家人陪葬的,不是么!”
“不是么!”
白锦书的身影猛的一动,窜到了柳楠的身前,画着眼线的狭长眼睛盯着柳楠,里面若鬼火一般。“杜强蔺和。”
白锦书冷笑一声,下一瞬,杜强跟蔺和的身影便进了书房。“将柳老的尸体带走,绣春营自然会安葬柳老。”
“是。”
杜强跟蔺和走了过来,将柳老的尸体从椅子上抬了起来。“白锦书你干什么,你放下我父亲的尸体,难道他死了你还不让他安生么,你个佞臣,你个魔鬼!”
柳楠破口大骂,杜强冷冷的撇了他一眼,猛的抽出绣春刀横在柳楠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划破了柳楠的脖子,他身子僵硬,柳岳则是赶忙上前,咬着牙道:“大都督,还请高抬贵手,下官明日便递折子,奏请圣上辞官。”
柳岳一字一句的说着,柳楠大惊,白锦书则是摆摆手,大步迈开,往外走去。将柳宗元的尸体抬走,绣春卫也很快消失在了柳家。幽幽日光,滚滚红尘。杜强跟蔺和抱着柳宗元的尸体,白锦书走在前面,背影拉长,寂寥又孤注一掷。良久,她停住了步伐,扭头看向柳宗元唇边的血迹,伸手,将那血迹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