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目光一寒,笑意森森,她的好表姐,说了那么多废话,可算说到点子上了! 即便武家因梨花再不喜周玉珍一家,年节礼数都需做足给世人看,免得显得太过凉薄,被人戳脊梁骨。 周家是武夫人的娘家,关系很近的亲戚,是根本割断不了的。 武家为梨花冷待周家,此次周夫人和周玉珍进京,没有安排住进武家,也没有正式见面,依然可能被人说闲话。 武家为她做到这种程度,那么梨花就不可能不顾武家的名声。 这也是梨花只吓唬吓唬周玉珍的原因。 周家可以不要名声,但武家不能不要,免得成为将来死劫的最后一根稻草。 梨花脸上笑容渐渐扩大,邪邪地看着周玉珍不说话,周身气势迫人。 周玉珍吓得心跳漏了一拍,寒毛倒竖,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在心头浮起,猛地后退一步,被压迫得不敢直视。 梨花嗤笑出声,一瞬恢复原先的样子,仿佛是错觉一般。 她凉凉的道:“表姐说的哪里话,什么放过不放过,我听不懂的。只要表姐循规蹈矩,好好过日子,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我自然不会大义灭亲,何况咱们是表亲干系,在宫里就该互相照应,你说呢?”
周玉珍身上一松,那股颤栗的感觉这才消失。 梨花那话她听明白了,只要她安安分分的,不会拿她怎么样,可那话却忒气人,什么大义灭亲,说的她犯了重罪一般。 周玉珍虽是很气,还是连忙点头附和:“是,表妹说的是。那……那我们算是和好了么?”
这话没把梨花给听吐:“表姐想多了,咱们一如当初,未变坏,哪需和好呀。”
只是一如既往的差罢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梨花没耐心了,微笑逐客:“午歇时辰不多,我就不留表姐了,不送。”
周玉珍赶紧挤出些许笑容告辞,等梨花关上门,她指尖掐进手心,带着满身屈辱大步离去。 梨花进去后,无奈地重新拿起那两本书,被周玉珍耗费一通,误了不少时辰,已是不够办事了。 梨花只好改计划,准备去寻曾公公一趟,拉拉感情,将书给曾公公,请他帮还,当初是他作保的,这事上不会坑自己。 至于借书的事,回头再说。 她走出小厅,打开门,就见秦嬷嬷抬着手正想叩门。 梨花:…… 想出去一趟,怎就这么难…… 梨花一瞬无言,又一瞬如常,笑着行礼:“秦嬷嬷安好。”
秦嬷嬷望见她抱着的书,眼神闪了闪,笑容满面道:“武小主安好,老奴此来叨扰,是有一事儿找小主。”
梨花笑着道:“嬷嬷说笑了,谈什么叨扰,嬷嬷能来蓬荜生辉,不若进来喝杯茶?”
也不问是什么事,比了个请的手势,打开门将秦嬷嬷迎进去。 秦嬷嬷心头暗赞,果然沉得住气,却也并未说是什么事。 而是一边走进去,一边关怀:“早就想来看看武小主,这不刚处置完手头的事儿,便过来看看,武小主一切可还习惯? 一句话中,隐藏的信息量巨大,其一,早就想来看她,秦嬷嬷一直在关注她? 其二,秦嬷嬷刚处置完手头的事,是什么事,和她有关,所以才过来的? 其三,有事找她,是跟刚刚处置过的事有关还是如何,好事坏事? 刹那间,梨花脑中闪过许多念头,脸上却分毫不显露,秦嬷嬷来必定不简单,按兵不动为上。 她笑着应和:“一切都好,尚宫局安排处处周到用心,我们过得很是舒心……” 两人絮絮叨叨走进小舍内,正式展开一场较量。 苍辰殿内。 一大臣朝上禀报:“万岁爷,臣带着人亲自清点了移交过来的账册,共十年又六个月账册。其中俸禄银、军功赏银、安抚银、兵器辎重开支、马征费等册子分门别类,按年月详实记了下来,每项缺的账册已派人去寻兵部补足,请您过目。”
话毕,让人将手中本子呈上。 尉迟恭有些惊讶:“这么快?”
要知道十年的账册跟小山一样多,能这么快清点出,又记录下来,才用一上午的功夫,算极效率。 大臣道:“往常户部这些事都是做惯了的,不算什么。”
尉迟恭点头,将本子拿起翻开,一眼就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这用的何笔?”
写出的笔画很细很清晰,必定不是毛笔书写。 大臣连忙拱手拜下:“回万岁爷的话,是小女做的一种炭笔,写得快,不用研墨和晾墨,若写错还可擦去,臣一时图着方便,又想早些禀报于您,未来得及誊写,还请恕罪。”
大臣有些忐忑,以前用炭笔前,他的小女儿特地交代他,用来打草稿还可以,要是写正式公文,一定要用墨再誊写一遍,怕被人篡改,也怕久了字色变浅,还显得正式。 他一时着急,就给疏忽了…… 尉迟恭用手抹了抹上头的字,赞道:“好极,武爱卿这笔不错,拿与朕试试。”
毫不客气的讨要。 武定邦松了口气,一口答应下来。 尉迟恭展开整个本子,瞳孔一瞬放大了几分,这本子是由一页纸折成。 全部展开后很大,上头记录形式,与寻常奏折书写习惯全然不同,前所未见,是由一排排一列列相同大小的格子组成。 最上面是一行字,俸银、军功商银等一一列过去,而右侧是一列年月,中间的格子写的各种数字,偶尔有些是空着的。 “万岁爷,臣……”武定邦正想说该怎么看。 尉迟恭抬手阻止,细细看了一遍,很快便体会到了精妙之处。 他心头有些激动,直接招手让武定邦上前,指着表格:“横列交叉之处的数目,便是某支项在某年某月的册子数目,空着的可是说缺的账册,如此处,前年三月粮草册子缺失?”
武定邦恭敬点头:“正是,此表便是如此看,万岁爷才智过人,臣佩服。”
当初他在小女儿房里看见这样的表格时,看着新鲜,很不习惯,当时可是研究了许久,要小女儿讲解才完全搞明白是怎么用的,而皇帝只看了一遍,竟无师自通,真是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