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抗战走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史家沟仿佛也从巨大的悲伤阴影之中走出来。屋子重建了,田地也重新开垦。只是在村子口,多了一道身影,那是小妮儿,小妮儿在等着某人。“所以,后面发生了什么?”
小贤不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奶奶最后熬到了三十多,她熬得住,太外公也熬不住了。村子里人都说,老憨爷已经死在了战场上。”
咖喱酱幽幽道。“最后,奶奶还是嫁人了,嫁给了我爷爷,一个木匠。”
咖喱轻笑一声。“我爷爷死的早,我出生就没见过他。但周围的人都说,他是个老实人,也不在意奶奶年纪大。”
“他也知道,自己奶奶并不爱他,但也够了。”
“再后来,我爸出生了,我爸……其实一开始也很本分,就像我的爷。”
“不过因为爷爷早死,我们家里挺穷的,只有一个老宅子,两块田。”
“奶奶没法,只能打打零工,种种地,一路把我爸爸拉扯大。”
“我爸后来当过木匠,也卖过菜,当过屠夫。因为家境,一直拖到了三十多岁,才娶了我妈。”
“我妈是隔壁村的,家里条件也不怎么好,我奶那时候卖了家里一块地,总算是凑好了彩礼钱。”
“再过几年,我就出生了。”
伴随着咖喱的讲述,时间线逐渐往前推移。史小妮从史抗战离开后不久便信了菩萨,家里也请了一尊观音大士的泥塑,日日跪拜。“菩萨,保佑铁金哥万事平安。”
等到史泰森出生,史小妮的话就多了一句。“菩萨,保佑我的孩子万事平安。”
又等到咖喱爷爷去世,史小妮的话又多了一句。虽然她没有爱过那个男人,但数年的朝夕相处也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感情,她还是感谢他的。史泰森一天天在长大,他从小开始就表现的很懦弱,或许是因为从小没了爸爸,他经常受人欺负,有人骂他野种,有人嘲笑他。他都是笑着,可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埋藏了多少可怕的东西。“这些人太过分了?还童言无忌!就是欠教育的熊孩子。”
看着村里某些人的嘴脸,子乔等人气坏了。“但这就是现实。”
咖喱呢喃着。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过来,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某一日,史泰森又被两个孩子骂了,他悄悄的用石子砸了一人,还演了出戏,挑拨离间,使得两人起内讧,扭打在一块,最后还受了伤。大人们对此也只是牢骚几句,没有人会怀疑到史泰森身上。因为他太懦弱了,一直都是个存在感很低的人。可谁也没想到他骨子里有着一种疯狂!“老硬币啊,咖喱,你爸厉害…”小贤很是解气。“可这样是不对的。”
张伟皱起眉头。“别人欺负你就不能还手了?”
子乔耸耸肩。“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张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也没错,这是一个开始,也是一个伏笔。”
咖喱眼中满是记忆之色。时间来到了2004年,这时,咖喱酱已经六岁了。这一年,真的是一个转折!某一日。村门口,一辆车慢慢停下。一名七八十岁模样的老人一瘸一拐的从车子侧门跳下,他的身后,跟着五个孩子。这几个孩子打量着周围,眼中有好奇,也有对未知的害怕。不一会,村子里便走出一位老人。“铁金哥!”
马铁道在看到老人面孔的那一刻,泪水不由自主的落下来。马铁道跟的是母姓,因为母亲也死在了那一场扫荡中。曾经,他跟在史抗战的身后,流着鼻涕,哭哭唧唧。但时光荏苒,大家都已经变老了。“我···回来了···”史抗战内心也很激动,但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句话。十五岁离家,现在,他都七十七了,五十二年的时光啊!“你活着怎么不回来!”
马铁道拿着拐杖使劲敲着地面。“我···送信去了···”史抗战呢喃着。他老了,但记忆却没有消失。他永远都记得那一天,那一天,他们团负责掩护大部队,留下阻击敌人。整个团,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开战前。“嘿!咱们可都说好了,哪个孙子活下来,哪个孙子就替我们回家看看!”
一汉子咧嘴笑着。“咱们团莫有孬种!三金,你太小看人了!”
又一人道。“老子早就赚够本了!干他娘的!”
“抗战,你年纪最小,要不···”“想也别想!老子才不当逃兵!”
史抗战怒目而视。“呦呦呦,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哥几个都是为你好,算了,生死有命,命中有此一遭!”
又一人感慨道,“我爹娘给我取了个平安,谁想到世道这么不太平,去他妈的平安!老子要的是长安!”
“死?我才不怕呢!死,我也要拉几个垫背的!狗日的小鬼子!”
史抗战愤愤道。“咱们的抗战哩,牛的很!大家伙鼓鼓掌啊!”
···这是他记忆中最后的一次聚会了。三金,鱼蛋,千儿,大翼子,平安仔····都死了!没一个回来···那一战,他杀了十一个鬼子,没给团里人丢脸,最后被一颗手榴弹给崩了,晕过去了。他醒来的时候,团长压着他,小鬼子正在打扫着战场,补刀呢。“团···团长···”抗战很迷糊。“铁金,不要动···”团长小声拍着他的背,他也是团里唯一叫他本名的人。“团长!小鬼过来了!我们和他们拼了!”
抗战攥紧拳头,双目血红,战友死在面前,这种痛苦,难以言喻。“别激动!拼了也是死!”
团长冷静道。“刀都快架到我们脖子上了,反正横竖也是一死,死我也要拉几个下去!”
抗战摸到了最后一颗手雷。“能活着就活着,活着,才有资本打鬼子。”
团长微微一笑。“可我们···活不了了···”抗战眼中涌出泪水。谁不想活着?可有时候,不是想活就能活!“记得我带你出来的时候对你说的话吗?”
团长轻声道。“你说要带我回去··”抗战不敢动作,压抑着。“没错,好小子,这些年没给咱团丢人!我这个八爷啊,也该走了!你要是有幸活下来,那算我没食言!你要是没这个命,你八爷我在下面摆酒席等你!黄泉路上也好做伴,兄弟们一个都不少!”
“团长!”
抗战心中不妙。“来啊!小鬼子们,我操你祖宗!哈哈哈哈———”几个鬼子靠过来的时候,团长突然拔出了枪。砰!砰!鬼子倒下,但枪声吸引了更多的鬼子。团长躲闪着,最终,伴随着枪响···永远的倒下了···“团长···”抗战想哭,却不敢哭。战争就是这么无情,真实的无法用文字与语言来描述。幸运的是,鬼子们匆忙离开了,或许是有了新任务。而他,也因此,捡回一条命,成了唯一一个幸存者。PS:沉默的年代。PS2: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