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写完了,现在就让伍知府和在场的各位看看,你们所认为的二狗是谁?”
随着沈洛的话音,王员外的家仆们一个个展开他们的手掌,其中有一半人的手,是空白的。“启禀知府老爷!我……我……我跟二狗不熟,我是在前院伺候的!”
一个仆人跪了出来,表示自己跟二狗并不认识。“知府老爷开恩,我见过二狗,可是,这里这些,我认不出来!”
“大老爷开恩,二狗跑出来都好久了,长变了样子也不可知,小的……认不出!”
……除了这些不敢认的,其他人手心里的图案,也是五花八门。沈洛垂眸轻笑,每个人的审美不同,同样的容貌在不同人眼里,呈现出来也是不同的。很多人对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会选择性的不去记忆,除非这些人和事,有强烈的记忆点。柳俊颜给人难以忘记的,就是他皮肤的白。而这一点,当面对十几位同样皮肤白皙的少年时,便不足以成为记忆点。尤其是沈洛还特意将所有人的五官,都通过化妆,尽量的使他们看起来更加的相似。加上服装与发型的高度统一,除非是与柳俊颜相熟的人,否则很难从一众少年里,认出他来。“知府大人!”
沈洛拱手行礼:“显而易见,他们只是人云亦云,根本就无法指认真正的二狗!若今日的人不是柳俊颜,换成是陈俊颜,李俊颜,他们也是一样的,有人让他们指认是二狗,他们便都说是二狗!”
“砰!”
伍知府手中的惊堂木被拍响,他怒视着王员外:“你可知罪?”
“大老爷饶命!”
王知府立刻跪爬着过来,哭诉道:“小的并非胡乱指认,是阮秀才说这个什么柳俊颜就是我们家逃跑的二狗,所以小人才带人指认的!小的也不知道,这世上长相相似的人,如此之多!”
“老爷,老爷!”
王员外的管家爬了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立刻眼前一亮,说道:“启禀知府大人,小的还有一个法子可以指认犯人。二狗的后腰处,有一处烙铁的伤痕!”
话音落下,站在队伍里的柳俊颜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他虽掩饰得很好,但汗水还是顺着鬓角滑了下来。“既然如此,那便让他们所有人都掀开后背瞧瞧!”
伍知府悠悠开口。命令落下,少年们纷纷转身,掀起了自己的衣裳。完了,这要怎么办?沈洛的大脑高速的运转着,她需要找到合适的借口,解释为什么柳俊颜身上也有相同的疤。攥紧的手心已经汗湿,在没有后台靠山的情况下,狡辩是无用的,必须有扎扎实实令人信服的理由。她紧紧的盯着柳俊颜被撩开的衣裳,当他的后背露出来,人们只看到沁着血的纱布。衙役将纱布揭开,柳俊颜苍白的脸立刻被疼的通红,额头青筋暴起。纱布下只有触目惊心的伤口,没有一块好肉。这样的伤势,柳俊颜能站在这里,已经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启禀大人,此人后背已经烂了,看不出旧的伤痕!”
衙役上前如实禀报。呼……沈洛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所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这一顿毒打也算没白挨。“大人!”
沈洛拱手行礼道:“现在事情应该真相大白了吧!柳俊颜分明就在队伍里,可王员外的人却认不出来,所谓的伤痕也并不能说明什么,谁活那么大,身上还没点伤啊?何况,我们柳俊颜,柳仙厨身上,除了今天平白受的伤外,并没有什么烙铁的伤痕!”
“错了错了,冤枉好人了!”
“我就说吧,人家是仙厨,那不是一天两天能成的!”
“一个逃奴,再蠢也知道藏起来,怎么可能弄得人尽皆知?”
“没认清就乱认,害死人喔!”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明朗化,围观的人群自然会出现许多事后诸葛亮,说上两句,表现自己的睿智。伍知府扫视众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沈洛身上。据阮大志所说,这个沈洛不过是沈家逐出门外的蠢女儿。可现在看来,被沈家驱逐也许是真的,但蠢,肯定不蠢。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沈洛被沈家逐出,必定心怀怨恨。伍家要与沈家一较高下,这女人也许能起到一点点小作用。何况还牵扯了一个福王,在事情如此清楚的情况下,他是不可能为了阮大志的私人恩怨,去强行改变案件结果的。利弊得失,很快有了一个权衡。“砰!”
惊堂木被拍响,伍知府庄重的声音响起:“经查,堂下男子柳俊颜乃杀人犯二狗一案,实属王某人错认导致蒙冤。故判王某人赔偿柳俊颜伤药费二十两!罚银五百两!沈氏擅闯公堂之罪,酌情免除!退堂!”
那句“酌情免除”是伍知府对沈洛的示好,言下之意,我今天帮了你,你得感恩。但在沈洛听来却是不一样的。妈的,你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快把人打残了,结果只赔偿二十两,还是控告方赔!你自己却落五百两!真他妈做得一手好生意!人渣!昏官!狗东西!尘埃落定,柳俊颜提着的一口气松懈了下来,立刻瘫软,但后背的剧痛又让动弹不得。沈洛将自己的肩膀递了过去:“撑住!”
“小姐……”柳俊颜头耷拉在沈洛的肩膀上,晕了过去。“东家,我们来吧!”
几个文华馆的侍从将柳俊颜小心翼翼的翻过来,找了块门板,抬了回去。走出府衙,阮大志出现在转角,他嘴角勾着笑,眼里却闪着不忿的光:“你不是沈洛!”
他语气肯定,听得沈洛心中一惊,他怎么看出来的?她自己亲爹都没看出来,让这人渣看出来了?嘁,看出来了又能怎么滴?沈洛歪着脑袋,微微一笑:“我是你祖宗!”
说完抡起拳头就朝阮大志脸上挥去,力道一下没控制好,让他的头反弹到了墙上,发出哐的一声响。阮大志晕晕乎乎的顺着墙根坐了下去:“血,血!”
他捂着脑袋,指着沈洛:“杀人了,杀人啦!”
那些围观的人走到一半,被他这么一喊,又都围回来了。沈洛耸了耸肩:“我动手打你怎么了?我当初还休了你呢,贱人!”
这世上,男人把女人按地上打,可能会有人同情,但女人打男人,大概率这个男人会被耻笑。尤其阮大志捂着头,一脸的委屈,更是叫人讥笑:“就是他,因为不举被休的!”
“啧啧啧,看这个样子,也不像能行的!”
“哈哈……”这些话,每一句都向利剑一样,扎进阮大志的心里,他咬着牙,恶狠狠的瞪着沈洛:“你笑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加倍品尝我今日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