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来得及，走得却缓。等到褚师蓝改完衣服，雨势才稍稍小了些。她缝纫的手法不熟练，也不专业，但是好歹也能穿。小孩洗干净穿上新衣服后，褚师蓝这才发现他的脸粉雕玉砌般剔透可爱。“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孩子小，长得又精致，褚师蓝猜了半晌也无法确定他到底是男是女。谁知小孩也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褚师蓝愣了一下。“关于从前所有的事，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么？”
褚师蓝追问道。小孩点头，“我就记得，我一睁眼，就出现在山脚下，我顺着山路走，便来到了姐姐家门口。”
褚师蓝叹气，“好吧，那你先在这住下，等雨停了我问问村子里的人，看看有认识你的人不。”
小孩乖巧地点头。褚师蓝便让他去床榻上躺会儿，自己去厨房收拾一下。“啾啾！”
小孩刚要上榻，小鸟便叫了起来。褚师蓝直接将篮子拎到厨房，“你今天怎么了？”
“啾啾！”
褚师蓝看着小鸟跳脚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算了，你也听不懂。”
“啾~”褚师蓝不再理它，直接将篮子放在灶台的一角，开始打扫起来。等到她收拾完，雨正好也停了。褚师蓝揉了揉酸痛的腰，回屋一看，小孩已经睡着了。小小的身躯团在一起，嘴巴微张，响起小小的鼾声。褚师蓝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只是……她总觉得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好奇怪，她又没有生过孩子。褚师蓝轻轻将乱七八糟的念头踢出脑海，锁好门离开院子。雨刚过，村子里便已经有人三三两两的出来干活。褚师蓝见到人便直接上前打听：“六叔，你知道谁家丢小孩了么？”
被称作六叔的人挑着扁担停下脚步，“小孩？没听说啊！什么样的小孩？”
“大概七八岁，长得挺好。”
褚师蓝大概描述了一下小孩的样貌。六叔皱着眉放下扁担，“这么好看的孩子，应该不是咱们村的吧？”
说着他上下打量着褚师蓝，“咱们村，能生出好看孩子的，也就只有你了。该不会是你的吧？”
褚师蓝：“……”“六叔，我每天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生活，我生没生孩子，村里能没人知道么？”
六叔捋了一下胡子，“你说得确实有点道理。”
褚师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既然六叔不知道，我再问问别人。”
说着，她便转身要离开。六叔连忙叫住她，“男孩女孩啊？我也帮你打听打听。”
褚师蓝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六叔震惊。“小孩说他不记得，失忆了。”
褚师蓝解释道。六叔点点头，“那确实难弄，你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总不能扒了他的裤子直接瞧啊！”
“这样，我一会儿让你六婶过去看看。”
“行，谢谢六叔了。”
“客气什么，你爹娘在世的时候，也没少帮村里人的忙。”
六叔说着，重新挑起扁担走了。褚师蓝继续去问，问了一圈，也没听说谁家丢小孩。村口的大榕树下，王婆正站在那里和人闲扯，见到褚师蓝的身影，眼睛一亮，连忙招呼。“蓝姑娘！来来来！”
褚师蓝不好拒绝，硬着头皮走了过去。“王婆，雨刚停就出来遛弯啊？”
王婆像是听不出来她话语里的讽刺，只谄媚地看向身旁穿着绸缎的妇人。“张夫人，这就是我跟您讲过的蓝姑娘。”
妇人眼光上上下下，细细打量着褚师蓝，不甚满意地说道：“生的好是好，就怕不本分。”
“诶呀，您放心吧！”
王婆张着大嘴笑，“蓝姑娘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能干且本分。”
妇人的表情这才微微放松，掏出一锭银子，放到王婆的手上，“那就她吧。”
王婆看见银子，眼睛一亮，随后笑得只剩下两条缝隙，“多谢张夫人。”
褚师蓝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全然不顾自己的样子，嘴角噙出一抹冷笑。“王婆这是在做什么？我不是已经剪发自梳，终身不嫁了么？”
“你在说什么？”
张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王婆见状连忙小声跟张夫人嘀咕了几句，张夫人的面色这才稍稍缓和。“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
张夫人目光赤/裸裸地扫向褚师蓝，随后高傲地扭头，坐在来接她的轿子上走了。王婆一直跟在轿子后笑着说好话，“夫人慢走啊！”
直到轿子远去，她才直起身，慢条斯理地将银子塞进袖子里。“蓝姑娘，老身可没强迫你嫁人。”
她仰着下巴，眼神不屑地扫向褚师蓝。“你前一阵子不是说要去镇子上找个活计么，正好张夫人想找个抄佛经的人，我想着你恰好识字，便将你介绍给了张夫人。”
王婆解释道。褚师蓝狐疑地看向王婆，“您觉得我会信？府里的丫鬟就不能抄经么？”
王婆撇撇嘴，“我既然敢当着你的面和张夫人交流，自然就不怕你怀疑。”
“这张夫人成婚至今，一直没有子嗣，后来遇到个高人，跟她说要找一个父母双亡的夏日生人的姑娘，替她祈福抄佛经才行。”
“张府上的丫鬟，几乎都是家生子，父母至少有一方在，所以只能在外找。”
王婆一脸羡慕的看向褚师蓝，“一个月，给你十两白银，直到张夫人怀孕为止，多划算的活计啊！可别说王婆我有好事没想着你。”
褚师蓝真诚道谢，“多谢王婆。”
王婆一喜，“那我明日便带你去上工？”
褚师蓝摇头，“对不起，我不想去。”
王婆的笑容僵在脸上，“为什么？”
褚师蓝温柔浅笑，她身后是已经有些黯淡的天空，脚下是污浊泥泞，可是这一笑，竟让王婆生出是月亮坠落到眼前的错觉。“张夫人想找人抄经是假，想给丈夫纳妾是真吧？”
褚师蓝的目光仿佛看透一切。“恐怕，等这妾室生下来孩子，这妾室便也不存在了……”褚师蓝下意识地握紧双拳。王婆连忙解释，“人家要纳妾，怎么会找你这么好看的？直接找个好生养的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