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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破棚船死鱼能正口,老太婆转身变猫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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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说道,陈鬼脸假借算命瞎子之口,得知了赤色锦囊中的内容。正是:“纸人张,剪刀王,做个小人儿贴花黄。”

正要问这二人住处之际,算命瞎子却摆起谱子,准备趁机从中敲一竹杠。陈鬼脸也是无奈,只得递上关金劵。算命瞎子将花花绿绿的票子拿在手中,那是撵了又撵,又凑在鼻子前嗅了又嗅。过了好半晌的功夫,这才笃定票子无异,随即忍不住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半的门牙。“这纸人张,叫做张巧手。剪刀王,唤作王一剪。都是盘州城数一数二的异士能人。”

“现居何处?”

陈鬼脸追问道。“张巧手这人,喜欢夜钓,常年泛舟太湖之上。现在过晌时候,你赶到太湖边,估摸着正值入夜。那时去寻他,时间刚好。瞧见湖中心的乌篷船,张巧手大抵就在其中。”

陈鬼脸暗自记下,连忙继续追问道:“王一剪呢?”

算命瞎子哈哈一笑,接着又把手伸出来,勾了勾手指。陈鬼脸看得是气不打一处来,心说这厮真的“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良田置的多广阔,出门又嫌少马骑。”

总结一个字,那就是“贪”。这贪婪欲望,真是比那敖司令手底下的虫儿蛐蛐,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眼下情况,也只能当个冤大头,咬碎了钢牙往肚子里咽。陈鬼脸心底骂着,脸上确是陪着笑。又掏出一张关金劵,塞到算命瞎子手里。算命瞎子满意点头,继续言说道:“王一剪祖上,可是前清时候的盐商。说是风光无两,在盘州只手遮天,都一点不为过。只是世事无常,三起三落。乱世之中,盐政一体,哪里还容得下私人贩盐。”

“即便如此,王一剪靠着殷实家底儿混上一世,也是绰绰有余。可人要一混,神仙难救。那王一剪却迷上了福寿膏,一来二去就把家底儿挥霍一空,现在已是居无定所,四处流落。如若寻他,那只能去烟馆一试,碰碰运气。”

陈鬼脸知道二人行踪,刚要动身离开。却被算命瞎子叫住。“快把老夫这祖传的平安符收好。有了此物,那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逢凶……”“好了好了。”

陈鬼脸不愿再听算命瞎子啰嗦,只是胡乱把平安符踹进口袋,便一路打听,朝着太湖方向而去。却说陈鬼脸到了太湖边上,已是入夜时分。但见湖面如镜,倒悬明月。湖心零星几盏渔船灯火,恰似夜幕繁星,点缀其中。周遭暗墨山峦,起伏如障。饶是看不清云山雾绕的场面,却能依然感受到景致非凡。可陈鬼脸顾不上这诗画美景,一心只想着如何去到湖心之处,寻得乌篷船上张巧手的踪迹。奈何“五指之间不生蹼,欲要渡水需乘船。”

陈鬼脸绕着太湖岸边寻了多时,终于看到一处浅水码头。那码头驳船,除了一条孤零零的小舟,再无其他。小舟的棚子破破烂烂,不像是有船夫撑桨,倒像是年久失修,胡乱搁置废弃一般。陈鬼脸虽然心生奇怪,可看着月影,估摸已是二更时分,再要耽搁下去,今晚定是寻不到夜钓的张巧手。于是只得把心一横,“咯吱咯吱”的上了码头甲板,低头弯腰,进了小舟棚子。顿时一股鱼腥味道扑面而来,待陈鬼脸站定身形。就发现舟头坐着一人,背对着陈鬼脸,虽是看不见相貌,但也知道此人正手握鱼竿,静心垂钓。那人身旁,放着一个木质鱼桶,鱼桶旁侧伏着一只通体黝黑的大猫。大猫见陈鬼脸上船,瞪着透亮的眸子,慵懒的看了陈鬼脸一眼,好似不太欢迎他的到来。陈鬼脸只觉鱼腥气味越来越浓,不由自主的捂住口鼻,对着那人小声言道:“船家,劳烦载我到湖心,可否?”

这声音不大,但足以让人听到。却不曾想,那船家也不回头,也不言语。依旧保持着垂钓的动作,好似一块木头疙瘩。陈鬼脸只觉诡异,可此时寻人心切,不由向前几步,继续言道:“船家?”

那黑猫见陈鬼脸靠近,猛然炸毛龇牙,目露凶光。陈鬼脸本想安抚一下黑猫,毕竟有求于人,如果惊了船家身边的畜生,也不是求人的礼法。可就在陈鬼脸这转眼的功夫,眼睛瞟见了木桶中的东西,顿时吓得方寸一乱,险些立不住身形。只见那木桶之中,皆是泛白的死鱼。一双双无神的鱼眼空洞诡异,齐刷刷的看向陈鬼脸。没等陈鬼脸缓过神来,那原本一动不动的船家,猛然间身形一抖。像是触电一般,身体笔直向陈鬼脸这边一仰。陈鬼脸连忙躲闪,却发现船家是拉杆出水,正是有鱼儿上钩。只是那咬钩的鱼儿,并不是活蹦乱跳,死命挣扎。而是肚眼翻白,身上竟然还有腐烂痕迹,露出几根鱼刺。“钓死鱼?死鱼怎会咬钩?”

陈鬼脸大惊失色,慌乱间踢倒了木桶,那一桶死鱼瞬间洒落的到处都是,鱼腥臭味更是重了几分……书中代言。陈鬼脸看到的这个诡事,被叫做“死鱼正口。”

钓鱼行当之中,如果鱼儿咬钩,正好咬在鱼钩的正中,那便叫做“正口。”

说明鱼儿难以挣脱,此杆一收,必定成功。当然,除了正口这个术语,还有“顿口”、“顶口”、“黑漂儿”、“斜拉”等等。咱说书人一张嘴,两片唇,说不尽万千民俗事,道不完三百六十行。只是粗略一过,列为知晓何为“正口”便可。至于死鱼正口。说的就是,钓鱼人特别是在夜钓的时候。偶尔会钓出一条死的不能再死的鱼。如果是水纹流动,让死鱼挂着钩上,恰好被钓出水面,这也好理解。可是那些被钓上来的死鱼,皆是正正当当咬住鱼钩,就是正口的咬法。所以钓鱼行当中,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叫做“死鱼正口,收杆就走。”

传说,之所以会出现这种诡异的现象,就是因为水中有水鬼挂钩,这要是再不赶紧收杆走人,还等什么?说回破棚小舟上的陈鬼脸,他亲眼看到了船家钓出死鱼,惊魂未定的慌乱之间,竟一脚踢翻了盛装死鱼的木桶。那大黑猫见状,顿时气得“喵呜呜”直叫,接着弓身跃起,顺着破烂舟棚,窜了出去。陈鬼脸此时完全被黑猫的动作吸引,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只感觉背后忽而生起一股寒意。陈鬼脸勉强用余光看去,就见一个毛茸茸的人手,正缓缓靠近,似乎要搭在自己的肩头。陈鬼脸哪敢怠慢,可舟棚狭窄,施展不开。只得猛然回头,准备应对。可这一回头,却看见那船家钓客,竟是一个浑身长满猫毛的老太。黢黑的脸颊层叠出无数皱褶,黑色的猫毛从毛孔中根根涌出。那猫脸老太,此刻正瞪着昏白空洞的死鱼眼,恶狠狠的看着陈鬼脸。这一看之下,哪里还有一丝活人的气息,分明就是诈尸而起的躯壳。如此近的距离,几乎是脸贴脸,面对面。饶是陈鬼脸“腹中没五脏,浑身都是胆”,此刻也吓得倒吸凉气。可这一吸之下,又是满口鱼腥。当真是难受至极,惊恐万分。但见那猫脸老太,猛然龇牙,对着陈鬼脸脖颈就撕咬过来。如果不躲不避,定是要开腔放血,满颈红花。可陈鬼脸是何许人也?那可是走街串巷偷馒头,抱树上窜掏鸟蛋的机敏好手,怎能就此坐以待毙。当即抬腿蓄力一踢,将猫脸老太直接来了一个“四脚朝天迎我佛,背贴大地有靠山。”

只听得老太口中发出黑猫一般的“呜呜”叫声,接着就要爬起继续攻击。陈鬼脸哪里能给它这个机会。当即一手操起鱼竿,一手操起鱼桶。对着猫脸老太就是一顿乱打。那真是“噼里啪啦放爆竹,炮炮炸在印堂中。”

只是片刻时候,那猫脸老太被陈鬼脸打得没了动作,直挺挺的躺着破棚小舟之上。陈鬼脸破了险境,就觉肺腑之中憋闷炸裂,却又不敢大口喘气,生怕鱼腥入肺,呕吐出来。只得把脑袋探出船头,才敢自如呼吸。可这一探头,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背身寒意。只因那破烂小舟,不知何时已经驶出码头。正飘飘摇摇在一片雾气弥漫之中。陈鬼脸东南西北四下看去,皆是厚重迷雾,根本辨别不出方向。只能任由小舟随波而动,不知漂向何方。“这哪里还是太湖,分明就是忘川!”

陈鬼脸心底揣度,不由暗骂。可是现在境地,下船下不得,方位辨不得。船上也只有一个猫脸老太同船而渡。陈鬼脸大骂晦气,只因戏文里有句唱词,说的正是眼下写照。唱词曰:“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陈鬼脸苦笑自嘲道:“小爷我是造了什么孽,和这猫脸老太共渡一船。”

却不知是船体晃动,还是怎地。那猫脸老太的手掌,竟慢慢向陈鬼脸靠近。紧接着一把就将他的脚踝死死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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