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乱的初一过去了，到了初二，璃雪总算可以歇了歇。一大早，小厨房做了热气腾腾的奶酥，正要给靳瑟送去，正巧熙媛过来，瞧见便道：“这是送去哪儿？”

若雨端着餐盘蹲身行礼：“静嫔小主吉祥，这是要给锦嫔小主送去。”

璃雪闻声已迎了出来，笑道：“你怎么来得这样早？”

熙媛对若雨道：“这个先不忙送去。”

若雨拿眼去看璃雪，璃雪打趣道：“你这人，怎么一来就和靳姐姐抢吃食？”

熙媛道：“谁不知道你宫里玉淳的好手艺？我可想得很，偏你不让玉淳给我做。”

璃雪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什么时候也怀个龙种，我顿顿给你变着花样做。”

熙媛红了脸，扑过去拧她：“我可不白抢阿瑟的，我特特给她带了清甜爽口的梅花糕来。”

璃雪笑道：“你可用过早膳了？陪我用一些罢。”

说着吩咐若雨去请靳瑟，“请锦嫔小主来用早膳，就说熙媛姐姐特特带了梅花糕来。”

一时靳瑟也来了，三人言笑晏晏地坐在一起，流云、朝霞、明月、若雨四人上来布菜，不过一道金丝鸡茸粥，一道白鱼云吞面，一道银耳燕窝甜汤，并蜂糖霜球，枣泥山药糕，银丝卷，咸味豌豆黄，以及被半道截下来的奶酥和熙媛带来的梅花糕。靳瑟先尝了熙媛亲手做的梅花糕，清甜爽口，齿颊留香，自是赞不绝口，用了好些，那奶酥却没什么胃口了。璃雪便笑道：“熙媛姐姐先前还嚷嚷着吃不到玉淳的手艺，这会儿不全归你了么？”

熙媛嗔她一眼，举箸夹了一块，细细吃了，刚说了一句“若不是玉淳是你的陪嫁侍女，我定要把她讨了来……”忽然神色一凝，捂住心口说不出话来，手中的玉箸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靳瑟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璃雪虽然惊惧，但还算镇定，命流云和朝霞扶熙媛过床上躺着，又命小安子速去请太医来。如今这清宁宫是各方都十分着紧的地方，太医来得很快，却不是陆叙陆太医，而是一个年纪轻轻的陌生太医。那太医诊了脉，又看了一番，沉吟道：“看小主的脉象以及手臂上生出的紫斑，应是中了夹竹桃花的毒。”

靳瑟脸色苍白：“这好好的……怎会中毒？”

璃雪倏然想到了什么，忙命玉清将那盘奶酥端来：“熙媛姐姐发作之前便是吃了一块奶酥，不知有无问题。”

太医验看片刻，肯定道：“此物中含有夹竹桃的汁液，静嫔小主只食用了一块，摄入微量按理不会中毒，想来小主是对夹竹桃过敏，才会立时发作起来。”

璃雪心里对那下毒的人恨得不行：“敢问大人，姐姐可要紧？”

太医忙道：“婕妤宽心，静嫔小主中毒不深，待微臣开副方子，小主用了将毒排出也就是了。”

璃雪颔首道：“有劳了。”

一会儿，太医写了方子，璃雪吩咐小安子去太医院拿药，笑吟吟地看向太医道：“这位大人看着眼生的很。”

太医躬身道：“微臣刚入太医院供职，是以婕妤不认识微臣。”

璃雪点点头：“敢问大人尊姓大名。”

“微臣敝姓赵，上梓下渺。”

“还请赵太医暂留，一会儿还有事相烦。”

璃雪命江福好生把赵太医请去暖阁奉茶，又叫来玉淳低声道：“这奶酥可是你看着做的？”

自己做的奶酥出了问题，玉淳有些紧张，连连点头道：“是奴婢亲手所做，只是……入蒸屉之后，奴婢并不是一直都看着的……”璃雪微微颔首：“今早还有谁进过小厨房？”

玉淳略一思索，道：“朝霞，若雨，还有两个在小厨房帮忙的三等宫女文心和凤竹。”

璃雪“唔”了一声，扬声道：“清秋。”

杜清秋在外间恭声道：“奴婢在。”

“立刻将朝霞，若雨，文心，凤竹四人叫到正堂，我有话问她们。”

一旁的靳瑟早已脸色苍白，这其中关节她早已想得清楚，若不是熙媛突然造访，这奶酥本是要送到自己那里，那下毒之人想谋害的分明是自己。璃雪走过来握住她的手，靳瑟感觉到她的手心温热，指尖却是冰冷，然后她听见璃雪温和的声音：“姐姐可信我？”

靳瑟怔怔地凝视着她，半晌，重重地点头。璃雪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来，轻声道：“姐姐帮我陪陪熙媛姐姐，我去去就来。”

朝霞，若雨，文心，凤竹四人早已知道发生了何事，对小主的问话无疑有些忐忑。朝霞和若雨尚还好些，那两个小宫女则紧张得一直在揉搓自己的衣角。璃雪坐在上首，已喝完了整整四盏茶，而在她的有意拖延下，这四盏茶喝了有半个时辰。她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让她们在面前站着，而她自己则在喝茶的间隙，悄悄地观察着她们。直到现在，她觉得自己的胃再灌不下任何茶水了。而令她失望的是，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四人越来越紧张，但她们到底承受住了这无声的压力。璃雪将手中的茶盏往小几上一放，发出“咔”的一声脆响，她缓缓道：“你们都清楚我叫你们来的目的，你们当中必有一个心怀鬼胎之人，刚刚我已给了你们机会，可是……”她轻笑一声，“既是如此，那个人与我再无主仆之情。”

四人都是浑身一震，神色复杂地看向璃雪，但终究还是没人开口。璃雪直接叫来了江福，冷声命令道：“你叫人在后面收拾出一间空屋来，在这件事水落石出之前，她们不得出房门一步。江福，我把人交给你了，若是有人死了跑了，我唯你是问！”

江福生生地打了个激灵，忙不迭地称是，又命几个小内监进来，将朝霞四人拖走了。璃雪闭了闭眼，吩咐道：“去请赵太医为锦嫔把一次脉罢。”

锦嫔毕竟怀有身孕，赵太医不敢怠慢，细细地把了脉，道：“小主虽受了些惊吓，但并无大碍，依微臣看来，小主连安胎药都不必吃。”

璃雪笑道：“姐姐没事就好。不过，我希望赵大人在脉案上不要这么写。”

赵太医微微一愣：“婕妤这是何意，还请示下。”

“静嫔中毒一事，还望大人保密，因为食用奶酥而夹竹桃中毒的，便是锦嫔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