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才得中秋月,何时才赴柳下约?这是荷香心里从小就有的疑问,难道说,嘉宏真的仅仅待她如妹,对她没有半分情意?那为何自己受伤或是有危险她会如此惊慌失措?不过,现在她已经被沈建华玷污了身子,不是个干净的人,配不上嘉宏了。“听说,二少爷要随老爷去了。”
妙灵无精打采的梳着头。荷香还不知道他要去扬州的事,听妙灵这么说可一下子慌了。“真的?”
“全府都传遍了,还会有假?”
妙灵看了一眼发呆的荷香,摇了摇头,又别过去铜镜旁簪上一朵珠花。“从上次的事情看你和二少爷是没什么希望了,你也不要再痴心妄想了。丫鬟就是丫鬟,我们是永远变不可能飞上枝头的。”
“我,我不是因为金钱和地位才……”妙灵误会了她,荷香急忙辩解。可妙灵不信,他总认为荷香对二少爷虽有情,但追根究底她还是想飞上枝头一朝富贵。“好了,不说这事了,咱们还要去干活呢。都怨苏嬷嬷那老女人,要不是她咱们怎么会受罚去柴房做苦力,还被罚月奉三个月,推磨推了三天我的手都要断了。有机会,我一定要收拾了那老女人。”
是啊,我和他都不可能了,不能想的就不要去想了。荷香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去想。“不,你今天挑水,我去推磨。”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水井里的水不够用了,要跑到河边去挑,我还是推磨得了。”
妙灵想都不敢想走几里路去挑水是什么滋味。不止她们要做苦力,还有碧云被罚劈柴,苏嬷嬷被罚洗衣。柴房一下子多了三个人做事,荷香也轻松多了。嘉宏已经收拾好的行囊,不过最让她放不下的是荷香。他也搞不清楚对荷香的感觉是什么,一会儿感觉是妹妹,一会儿感觉是知己,一会儿又感觉是情人。他总是想,以后吧,到了以后就明白了,可想了自己多年以后吧,他还是不明白。可是这一刻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清楚了自己的心,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清醒,他跑出去,也可以说是飞奔出去的。他来找荷香辞行,妙灵告诉他荷香去河边挑水去了,他急切的往河边寻去。这一切都被张全英看在了眼里。“夫人,这夏荷香可真是个狐媚,不知道她给二少爷下了什么药,竟让二少爷对她这般上心,连去哪里都要告诉她。”
少爷怎么能喜欢丫鬟,而且还是夏荷香那讨人厌的婢子,幽兰觉得荷香那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她简直太能装了。张全英捏碎了刚在后花园摘的黄菊,咬牙道:“你看着吧,等嘉宏后我怎么收拾夏荷香那个贱婢!”
芳草看着菊花在二夫人手里经历揉搓,撕扯,最后残败飘落一地。“夫人,荷香到底是三夫人那边的人,你若是贸然出手的话,只怕……”幽兰听她张别人志气有些不快,“芳草,你这么说什么意思,你是想说咱们二夫人没她三夫人厉害?”
张全英一听,有些懊恼芳草,觉得她潜意识里就是认为自己斗不过姜雪梅。“我会怕她?只是有嘉宏护着那小贱人我不敢对她下手,如今机会来了本夫人不把握就成傻子了。”
“就是,等二少爷一去扬州,到时候夏荷香是生是死他也管不了了,到时候夫人就可以收拾那个贱丫头了。”
幽兰得意笑着,取出手帕给二夫人擦手。张全英点着头,认为幽兰此计甚好。芳草对幽兰的烂主意明显不屑一顾,“二少爷也不是傻子,他会怀疑夫人的,就算他不会怀疑也可以查,到时候也能查出真相的。”
“查出来又怎样,他难道要杀了我这个亲娘?”
张全英本来对幽兰还挺满意的,但叫她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心里有些不高兴。“就算他查到是我又如何,我总归是他的亲娘,他总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跟我翻脸吧?不就是个女人吗,嘉宏会很快忘掉她的,到时候我再给她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不就成了。”
“夫人!”
芳草突然看见三夫人在不远处,示意张全英不要说了。张全英顺着她的眼神撇过去看见姜雪梅时也下了一跳。“妹妹何时站在这里的,可把姐姐吓坏了。”
她整理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好掩饰住心里的慌张,很她没听到什么。其实,姜雪梅对她们主仆三人说的话也没听进去多少,她默默走到张全英身旁行了一礼,“妹妹见过姐姐,姐姐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呀,所以才会被妹妹吓着。”
“大清早的想必妹妹还未睡醒吧,脑子有些糊涂呢,姐姐一向心地善良怎么会有什么坏主意呢。”
张全英微笑看着她,觉得她此刻就像自己丢在地上的菊花一样的残败。姜雪梅显然没有把她的讽刺听进去,反而笑了笑“妹妹早睡早起不像姐姐,每天都要想着未雨绸缪,想必姐姐才睡不好吧,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劳妹妹费心了,我是睡不好,可好在有老爷的陪伴,再怎么睡不好也能睡好了。唉,不像妹妹呀,每日望穿秋水的。”
张全英说完,得意的冲姜雪梅抛去一个胜利的眼神。两个女人又为了一个男人开始斗气法来了。姜雪梅眼里的确闪过一丝哀伤,不过很快被她的微笑掩饰,“花无百日红,姐姐已年老体迈还要惊恐就要失去好会宠爱,接下来要操心的事可多了。”
“妹妹瞧你这话说的,姐姐一天是要操碎了心的,不像妹妹,想操心都没地方操心,唉~”张全英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急忙取来丝帕遮脸。姜雪梅一时语塞,只能现在原地干瞪眼,看着张全英得意的离去。嘉宏找到荷香的时候荷香已经挑着水在回来的路上了。他们半路相遇,就选择在小路边的一颗大树下说话。说来也巧,她们十次见面有八次都是在大树下。“我就要去扬州了,你知道么?”
“知道。”
“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我……没有……”“真的没有么?”
“真的……没有……”几句简单的对话,嘉宏明显感觉到荷香与他疏远了不少。荷香的确有意疏远他,她已非完璧是个肮脏的人,此生怕是再配不上他了。从前跟他说话她会寻找话题,可如今,她也不知道该怎样跟他说。不,不能说,若是说了真相,只怕他要永远瞧不起我了。“可是我有话对你说,我去扬州后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省吃俭用,不要一味的退避忍让。现在已是秋天,睡觉的时候要盖好被子,不要等别人吃完饭之后才去吃饭,那样只能吃到残羹冷炙……总之,不要让我担心就是!”
嘉宏说着拉过她的手,放在怀中,握紧。不要对我这么好!荷香觉得嘉宏对自己越好,自己就也愧对于他,她总觉得是自己背叛了嘉宏,虽然,自己也是不情愿的。“谢谢哥哥的关心。”
“什么?”
嘉宏听到这声哥哥犹如被打了个耳光,一时间不能适应,他把荷香的另一只手也紧紧握在怀中:“不要叫我哥哥,我不喜欢,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嘉宏,叫我一声嘉宏,好不好,让我去扬州去的安心。”
荷香本已无颜面对嘉宏,可看到他无助而祈求的眼神,一时心软,那声“嘉宏”还是喊出了口。他这算是暗示?暗示他想通了?暗示他不在把她当做妹妹,而是未来妻子?在荷香唤他嘉宏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突然就把荷香搂在怀里。他这突如其来的冲动让荷香看到了沈建华玷污她的那一幕,她慌张的想挣脱他的怀抱,可最终还是被他紧紧攥在怀里动弹不得。嘉宏把唇靠在她耳旁,轻声道:“我想好了,这次去扬州一定要做出一些成绩,这样我要娶你爹娘也不能阻止了。”
荷香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他说要娶我?嘉宏知道她难以置信,会以为他又在说笑,他吻了下荷香发烫的耳根:“你不要怀疑,这是真的,我想,我已经知道自己的心了。”
是真的,真的是真的,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了他这句话。荷香先是窃喜,然后飘飘然,再然后就是伤心。她已经不能和他在一起了,她的贞节已毁,就算他不介意,她也不能释怀。不可能,没有那个男人会如此大度,能忍受她的女人曾经也是别人的女人,曾被别人玩弄过,尤其那个人还是自己的父亲。不,她不敢再往下想。“一切都未成定局,还是等你回来再说吧。”
荷香还是挣脱了她的怀抱,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事如今成真了,可惜已物是人非矣!嘉宏对她今日反常的举动有些质疑,若是往日她听了他这样说就算行动上不表示什么也一定会偷笑的,可是她没有,她今日一点也没笑。看来,她还是不相信我,她不相信我能在扬州做出一番成绩,好,我一定会证明我的诚意,我一定能做出一番成绩,也一定会回来风光把你迎娶。荷香现在已经不能面对他,她需要冷静一下,她没有跟嘉宏打招呼就挑起水要走。嘉宏突然抢过她的担子挑起水就走。“少爷,你怎么能做这样的粗活,还是让我来吧!”
荷香有些诧异,难道他已经当我是娘子了么?我是该欢喜还是该忧愁?“怎么不能,你忘了以前我还帮你劈柴、洒水、扫地呢。还有,不要叫我少爷,叫我嘉宏,我喜欢听。”
嘉宏甜甜说着,双眼绵绵望向荷香。荷香羞怯的别过头,心想:真像个孩子!荷香好像忘记了一切的不快,嘉宏要逗她开心,他做到了。“哎,荷香,桶里为什么要放两片荷叶啊?”
其实他知道,但他还是要装作不懂,这样荷香才能同他多说话,他要把他们的每一刻都刻在心里。“放荷叶是为了防止水撒出来,拿回去还能煮粥吃呢。”
“荷香,你懂得可真多!回去给我煮荷叶粥吧,我明天就要了,临走前真想尝尝你的手艺,让我记住你的味道。”
荷香双颊泛起红晕,着实娇俏可人,“你想吃我给你做便是。”
一对璧人就这样,你侬我侬的的嬉闹着,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