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冷府里,冷秋心正对着镜子往自己的脸上抹药,为什么要抹药呢?原来她三年前得了皮肤病,一直治到今天都没治好,所以一直以面纱遮住脸,冷自识和苏如烟访遍了天下名义也没能治好。正当秋心灰心丧气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披着面纱生活的时候,一个青衣尼姑出现了,她给了秋心一瓶神奇的药水,说只要她每天坚持抹三道,不出半月即可痊愈。而现在,这尼姑所说的半个月就要过去了,秋心脸上的癣也越来越少了。“小姐,你的脸真的差不多全好了哎!”
金珠拍手道。银珠却认为这皮肤病好得不是时候,她说:“小姐没好还好,如今好了那梅家夫人可更要来催婚了。”
秋心本来还再为赶走了病魔而高兴,可一听银珠这么说立马就不高兴了。也是,原来她皮肤病严重的时候嫁给梅少爷那个病秧子倒也没什么,如今她的病已经大好了自然想去苏州找沈嘉宏去,哪里还顾得上梅少爷那个药罐子啊。“不,我才不想嫁给贾玉萍的儿子,她儿子体弱多病的,没准哪一天就翘辫子了,我才不想嫁过去就守寡进贞节牌坊!”
冷秋心说得决绝,死也不嫁给梅少爷。“事到如今恐怕也由不得你了,爹娘已经定了日子了,下个月初八。”
冷云说着,走了进来。“什么?”
秋心、金珠、银珠皆尖叫,难以置信。秋心不想让哥哥看见她的丑态,急忙蒙好面纱,道:“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就这样草草决定了我的一生。把我嫁给那个病秧子,我决不同意!”
说完再房间里走来走去,气愤不已。金珠和银珠赶紧过去扶住秋心,稳定住她的情绪。“哥也不想你嫁给若兰,就他那个身子骨不知道还可以坚持多久。可爹执意如此,咱们也没有办法了。”
冷云怏怏道。秋心急忙过来,拉住冷云的手:“哥哥,娘最疼我了,不如我们一起去找娘让她跟爹求情好不好。”
说完就要拉着他出去。“没用的。”
冷云提醒道:“爹虽然在很多上事情听娘的话对,她千依百顺,但遇到大事情还是得爹做主,这回娘也帮不了我们了。”
“啊,那可怎么办啊?”
秋心自己问着自己,渐渐地眼泪就流了出来,她狠心道:“别逼我,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就离家出走!”
“胡说!”
冷云训斥了妹妹,又来拉她的手:“怎么想也不能这样想啊,你舍得爹和娘,舍得我吗?你要是离家出走了和逃婚有什么区别,到时候梅家接不到新娘子爹娘该如何收场?”
秋心不能同意哥哥叫自己认命的观点:“那就要我明珠暗投,葬送大好青春么?”
对于秋心的质问冷云亦无可辩驳,他也不想就这样失去了妹妹,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做儿女的也只得顺从。“你不是我哥,你不是我亲哥,爹娘也不是我的亲生爹娘,我就是你们捡来的,我不想见到你们!”
秋心使起了大小姐的性子,把金珠、银珠和冷云都赶出了房间,把门重重关上反闩起来。冷云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性子,她既然敢说就离家出走就真的会离家出走。所以,现在只能用金珠和银珠来威胁她了:“金珠银珠,你们从现在开始就给我好好守在小姐门外,直到她出嫁那一天,要是这期间出了什么差错,我唯你们两个试问!”
秋心听了连连踢门:“臭哥哥,臭哥哥,大坏蛋,居然用金珠银珠来威胁我不让我离家出走,混蛋,你这个大混蛋,马上给我滚,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她虽然蛮横无理但极重视亲情,自小就把金珠和银珠当做姐妹,如果她任性离家出走的话,她们一定会被打死的,所以这个念头只能就这样断了。冷云走后金珠和银珠才敢说话,金珠说:“小姐,你走吧,不必在意我和银珠的生死。”
银珠接道:“是啊,要不是你当初收留我们只怕我们已经被人贩子买到窑子里去了,如今要用小姐你的终身幸福换我们的贱命,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的。小姐,你悄悄溜走吧,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这儿有我和银珠顶着呢。”
门外的两个丫鬟不顾自己的性命反而还为她打算,秋心感动得不知怎么言语,反正她知道自己不能不顾她们的性命离家出走了。她对门外的金珠和银珠极力勉强笑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可我不能任性一走了之把你们的性命当做草芥。不就是嫁人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小姐嫁过去就是了,以我这强悍的性子还怕被梅家人欺负不成。”
“小姐……”金珠还想再说话,旁边的银珠忙阻止了她。扬州,沈府里,碧莲已经从碧云口里套出了荷香的身世以及她母亲的名字。碧云一向不喜欢荷香,自然不用碧莲下套,自己喝了冰镇酸梅汤就老老实实吐了个干净,如霞在一旁怎么提醒还是没能阻止她,让她说出了真相。“舒芸?你是说,夏荷香的娘叫舒芸?”
苏如画听了碧莲的禀报,反而更加疑惑了。碧莲忙作答:“是的,碧云说当初舒芸把夏荷香卖给夫人的时候就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苏如画搅动手里的帕子,默默念了几遍,突然有所顿悟:“舒芸,舒芸,舒谐音苏,芸字去掉草头,果然是你——苏如云。”
“苏如云?”
碧莲念着夫人念叨的名字,这明显是和苏如画同辈的名字,不是她的姐姐就是她的妹妹,她问:“夫人,莫非这苏如云和您是……”苏如画不假思索道:“不错,她是我的妹妹,也是我此身最恨的一个人,就是她就是她拆散了我和灵台,害得我们不能在一起。”
说着眼眶里的泪水就要流出来,她不能失态于是急忙用手绢堵住。碧莲有些吃惊,她道:“那,荷香岂不是您的侄女?”
“我连妹妹都不认,她这个侄女算什么?难怪我看着她的容貌熟悉无比,怎么都喜欢不了她,想不到她原来是如云的孽种,我早该想到的。哼,她娘毁了我一生,我要她不得好死!”
苏如画恨恨道。碧莲犹豫道:“可夫人,你们毕竟又血缘关系,怎么可以……”苏如画斜睨碧莲一眼:“怎么不可以,她娘当年都不念骨肉亲情,抢了我最爱的男人,我就算不收拾张全英也要收拾夏荷香这个孽种!”
碧莲看夫人完全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像是要把人撕成碎片一样,她再不敢去劝她。苏如画以为妹妹和夏灵台成亲远走高飞以后就再不会出现了,可想不到时隔十几年她们的女儿倒是先出现了,她一定要收拾掉仇人,然后让夏灵台后悔莫及,后悔自己不应该辜负她。她想着想着竟开始思念起夏灵台来,几年不见不知他可还好,胖了?瘦了?她傻笑了笑,想不出夏灵台变老之后的样子。时间如轮转,五月二十六如落花残叶般逝去,很快到了六月初一。六月初一,是易峰和嘉杰满两周岁的日子,虽然他们的生日不在同一天,但为了方便老夫人决定一起办。沈建华、嘉兴和嘉宏都上街采买给孩子做生日要用的东西,荷香和妙灵当然也跟了去,不过一路上两姐妹一个字都没有说过,只是各自挑选给自己孩子的礼物。嘉许这个淘气鬼也跟着去了,他一路上都黏着荷香,一会儿吵嚷着要吃糖人,一会又要吃冰糖葫芦,一会又要去吃麦芽糖,也只有荷香这样好脾气的人才能忍受得了这个淘气鬼了。沈建华看着左手捏满五光十色的糖人,右手抱着糖炒栗子正吃得不亦乐乎的嘉许,嗔道:“你个小鬼,一到街上就只顾着吃了,别忘了你已经十岁了,不怕来日吃成和大胖猪么?”
嘉许现在只顾着吃,哪里还有空理会他爹,倒是他说出的一句话震惊了所以人,他对荷香说:“荷香姐姐真好,她都有小孩了还和从前一样的疼我,将来我长大了也要娶一个像她这样的姐姐做媳妇!”
沈建华、沈嘉宏、沈嘉兴父子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对于嘉许这个幼稚的想法只感觉可笑,所以没放在心上。荷香脸红地别过了头,妙灵则是完全一副不屑的神色,她抢了一颗嘉许的炒栗子,说道:“嘉许,怎么,五娘不好么?为什么你想取荷香姐姐这样的女孩儿啊,五娘这样的女孩也是不错的啊。”
嘉许给妙灵问糊涂了,虽然想她这样的女孩也挺好的可他就是不喜欢,他咬下一个糖人的头,嚼碎、呡化、咽下,一气呵成:“没有为什么啊,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为什么啊。如果一定要说为什么的话,就是因为五娘你的嘉杰会和我抢吃的抢玩的,所以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儿。”
这么说不是摆明了不喜欢我孙妙灵吗?一个十岁的小屁孩懂什么?懂个屁,会欣赏什么?一点眼力劲也没有。妙灵一脸不悦,但也不能失了矜持去和一个孩童计较,脸色憋得铁青。她心里想:他会这么说一定是有人教的,不是荷香就是苏如画,哼!她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孩子家家的,别整天喜欢不喜欢的挂在嘴边!”
沈建华说着,责怪地轻轻敲了几计嘉许的脑壳瓜子。由于他是轻轻敲的,嘉许也感觉不到疼,他朝妙灵吐了吐舌头,反而更加的得意了。妙灵睨了嘉许一眼,然后挽过沈建华的手:“走,老爷,那边的万宝斋新进来了几款时兴的珠宝首饰,我们去那边看看。”
嘉许仿佛和妙灵置起了气,他大声叫唤道:“不行,这边在演皮影戏,我要在这边看,爹,不许去那边!”
我是你娘,虽然只比你大了十岁,你凭什么跟我争?妙灵心里虽然这样想却不敢这样说,她继续对沈建华道:“万宝斋还新进来了一批大师开过光的金银锁片和护身符,老爷,再不去就要被别人抢光了。”
嘉宏扔掉糖人,跺了跺脚:“可以先看皮影戏,皮影戏很快就演完了,然后就可以去买护身符了。”
这个孩子还挺聪明的,嘉兴急忙出来协调:“大家难得一起出来上街,不要为了一件小事伤了和气。这样吧,爹你们去万宝斋,我和荷香在这里配嘉许看皮影戏就好。”
他也不喜欢妙灵,毕竟妙灵曾经是比他低等的丫鬟,现在突然要他叫妙灵一声“五娘”,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沈建华自然明白嘉兴的心思,他懒懒道:“好吧,也只得这样了。”
嘉许本来还要耍横,荷香摸了摸他的头:“好了,姐姐陪你看皮影戏好不好?”
有了她的劝说,嘉许自然不在争执了。妙灵瞥了荷香一眼,拉起沈建华的手快速往万宝斋那边走去了,一边走一边轻声嘟囔:“哼,谁要你好假心?”
这样一来,不自在的反而是嘉宏了,只有他没有伴侣,他快速掩饰过尴尬道:“嘉兴你们配嘉许去吧,南边的杨柳街有许多卖字画的我去看看。”
他是无论如何也喊不了荷香做嫂子的。嘉兴求之不得,这样他就可以单独配荷香了,毕竟荷香和他有了夫妻之实。那是还在五月里的一个晚上,就是嘉宏找荷香问一个理由的那个晚上,他听到了荷香和嘉宏的秘密,于是生闷气去买醉,回来后不顾荷香的求饶与反抗与她圆了房。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荷香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还不如以前。荷香捡起地上的糖人,仿佛嘉兴不在场只有她和嘉许两人,她说:“嘉兴,不可以浪费,糖人上面的灰尘我已经吹干净了,来,吃了它。”
“好!”
嘉许对和话总是百依百顺,说着又吃起糖人来。“你不是要看皮影戏吗,咱们去找吧。”
嘉兴插话,既然荷香无视他的存在,那他就只能说话引起她的注意了。嘉许听了咯咯冷笑:“哪有什么皮影戏啊,是我胡诌的,那个五娘一肚子坏水我才不喜欢她呢。”
荷香道:“没有皮影戏,那我们干什么呢?”
“是啊,干什么呢?”
鬼主意多得不得了的淘气鬼嘉许反而没有了主意。“去买几只只兔子吧,我看嘉许和易峰都挺喜欢兔子的。”
嘉兴又插话道。嘉许一听说兔子,立马来了兴致:“对啊,兔子,我最喜欢兔子,易峰也喜欢,姐姐咱们去卖给他吧。”
荷香也觉得嘉兴的提议不错,可她岂会轻易原谅嘉兴那晚的无礼,她道:“易峰才两岁,哪会玩什么兔子啊,还是不要了吧。”
“不嘛,不嘛,他不喜欢我喜欢啊。”
嘉许说着拉起荷香的手就往人海里扎,把嘉兴扔远远在后头。嘉兴见她们离自己越来越远,大声向她们叫唤:“哎,你们别走远了,待会我找不到你们,大街上很危险的。才过了一小会儿,已经完全看不到荷香和嘉许。荷香拉着嘉许兴冲冲走着,殊不知后面小巷子里已经有几个黑衣人盯住了他们姐弟俩。嘉兴则在寻找她们的路上与她们背道而驰,渐行渐远。很快,几个黑衣人捂住了荷香和嘉许的口鼻,把她们打晕拖走了。地面上只留下了荷香的一只绣花鞋和嘉许的糖人、糖炒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