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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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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知言难以直视霍述的目光,只好低头打字:【霍先生需要的话,我整理一份美食攻略发给你。】

  “好,我很期待。”

霍述礼貌回应。

  随即眸光微顿,越过林知言看去。

  林知言顺着霍述淡漠的目光回首,才发现走廊拐角的绿植后藏着一双圆溜溜的猫儿眼——霍依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特工似的,从叶缝中冷冷窥察两人。

  ……

  “别碰我,我自己来!”

  浴室里,霍大小姐一脸郁结,始终不让林知言帮忙擦洗,身上的疤痕犹如诅咒磋磨着她的傲气。

  【我就给你擦擦背,其他隐私部位和能碰到的地方你自己解决。】

  林知言利落绑好头发,一手套上搓澡巾一手打字,【搓完背我给你做个美甲。】

  暗号正确,霍依娜果然抬起了眼睫:“你还会做美甲?”

  【你以为助浴师就只帮人搓澡呢?我还会剪头发、按摩、美甲以及充当情感树洞,所以霍大小姐有什么想吐槽的都可以和我说哦,我保证嘴严。】

  哑巴能不嘴严?霍依娜翻了个白眼。

  林知言和小孩子相处久了,哄人有一套自己的方法:讲道理行不通的时候,转移注意力准没错。

  【你头发也太长啦,刘海还遮眼睛,一点也不精神,下次我带剪发工具过来给你修修。】

  “敢毁我发型你就死定了!”

  霍依娜光顾着拌嘴,等她反应过来不对时,林知言已经轻轻托起她的上半身,在后背处打圈擦洗起来。

  霍依娜背脊一僵,想要挣脱已经来不及,只好咬唇哼哧:“不许乱摸!”

  少女的肩背纤瘦而光滑,本该是如艺术品般完美的存在,林知言却摸到了脊骨下难以忽视的疤痕凸起。她若无其事地避开,没有让身形紧绷的少女难堪。

  擦完背,林知言履行承诺,从帆布包中摸出了一堆迷你便携式美甲用品,在浴室柜上一溜儿排开。

  看得霍依娜目瞪口呆:“你这破包是什么四维空间口袋吗?”

  怎么里面什么东西都有!

  林知言莞然,拿起几瓶指甲油问:【想要哪个颜色?】

  “黑色。”

霍依娜的心已经死了,但嘴巴还很诚实。

  厌世且叛逆的颜色,倒是符合她的性格。

  林知言示意霍依娜将手搭在浴缸边沿,用干毛巾给她擦净水渍,开始用磨甲刀仔细打磨起来。

  调配好的指甲油并不是绝望的全黑,而是碎光潋滟的猫眼美甲,做了一绿一银两枚跳色,再点上几颗碎钻。林知言有很强的美术功底,审美在线,硬生生将死气沉沉的颜色画出了千金名媛的奢华贵气。

  霍依娜静静看着,神情从一开始的兴味索然渐渐变得沉静认真。

  紫光灯照在指甲上,微微的热意。她神色几番变幻,终是低低“喂”了声。

  林知言抬头,就见霍依娜咬牙切齿地说:“你离我哥远点,他不是你这种人能接近的。”

  林知言捏着紫光灯:“?”

  霍依娜抽回手,冷哼一声:“再让我看到你勾三搭四,我就投诉你虐待、猥-亵客户!”

  林知言嘴角抽了抽。

  是的,她没听错。猥-亵,而不是威胁。

  林知言微笑着按灭紫光灯,收拾好美甲用具,然后默默套上洗澡巾。

  霍依娜察觉出不对,瞪大眼:“你想干什么?”

  【既然霍小姐都这么说了,不如我就坐实了它。霍小姐的美臀还没擦吧,来来来,我帮你!】

  “啊啊啊!林知言你有病啊!”

  ……

  “宝贝,怎么突然想起裱画了?”

  凌妃敷着贵妇面膜出来,探头看了一眼满地画废的宣纸,“哇哦!这幅工笔兰花算是精挑细选了,拿去参赛的?”

  林知言微微一笑,打手语回答:【送人的。】

  “什么人值得你这么花心思,我吃醋了,哼!”

  凌妃扭臀倚坐在床沿,翘起指腹点按贵妇面膜,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足尖勾着拖鞋,娇俏地一翘一翘。

  林知言将砑装好的卷轴穿好挂绳,直身问:【突然搬来和我住,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咳咳严谨点宝贝,还在接触中呢,算哪门子男朋友?不是前几天我车被撞了吗,我就想让他陪我去检修一下,谁知这傻叉竟然说女孩子要开这么好的车干什么,说什么是我招摇炫富才惹人记恨,给我一通爹味教育……宝里宝气,真是下头!”

  凌妃时不时蹦出两句星城方言,吐槽道,“后来见我生气了,他天天来我家门口堵,隔三差五往我家送玫瑰花,说了几遍我花粉过敏,烦死了都。”

  【可以通知物业驱赶的,或者报警。】林知言建议。

  “可是他长得帅啊,我一见到他那张脸就狠不下心撵人了,最多眼不见为净。”

  凌妃很没出息地嘤咛一声,“男色误我,宝贝快骂醒我!”

  【我们家妃妃值得更好的。】林知言抱了抱凌妃。

  桌上手机震动,林知言拿起来一看,是个熟悉的头像。

  Shu:【林老师,明天司机在老地方等。】

  最近霍述找她聊天的频率明显增多,但也没到令人困扰的程度,一天一两次简单的交代闲扯,尺度把握得刚刚好。

  林知言眼底不自觉浮现笑意,握着手机坐在床上,回复:【不用啦,我朋友开车送我过来。】

  Shu:【男性朋友?】

  不知为何,林知言隐约在这短短四个字中看出了试探的意味。

  她解释:【不是不是!我闺蜜,她正好顺路。[兔兔捂脸.jpg]】

  【这样啊,那两位女士要注意安全。】

  说着,霍述好像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林老师好像很喜欢兔子。】

  林知言的帆布包上是她手绘的小鹿兔,包上挂件也是自己上课时做的针织兔子,连微信昵称都是“不爱吃萝卜的兔子”。

  她是真不喜欢吃一切萝卜菜品,也是真的喜欢兔子。

  林知言:【因为兔子和我一样安静,都不会出声。】

  Shu:【林老师错了,兔子不但会叫,声音还不小。】

  林知言好奇:【真的?】

  霍述慢悠悠输入:【以前高中时做生物解剖实验,当手术刀切开实验兔的身体,它会在濒死的痛苦中爆发出刺耳的尖叫。】

  【……啊!】

  林知言被吓到了,心惊胆战地问,【那实验结束,兔子会怎样?】

  Shu:【会被人道毁灭吧。】

  将针管里的空气注入实验兔的静脉中,很快就会形成气栓,直至机体死亡。实验台的冷光下,战栗的皮毛枯萎,哀鸣葬入沉寂。

  霍述用词平静客观,林知言却仿佛感受到了切肤痛意,无端难受。

  为那些尖叫的兔子。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霍述大概察觉到了,安慰道:【它们为人类医学的进步做出了卓越贡献,最后从痛苦中解脱,林老师应该为它们感到开心。】

  林知言抿抿唇:【死亡从来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兔兔落泪.jpg]】

  霍述顿了片刻,很快回复:【你说得对。抱歉林老师,我说了个糟糕的话题。】

  他发了个大红包,问:【身上的淤伤还疼吗?】

  林知言从难受中稍稍抽离,哭笑不得道:【谢谢关心,好多啦!不过不用每天给我发红包的,这不合规矩。】

  霍述没有拉扯,温柔而恰到好处地结束了话题。

  Shu:【晚安,兔子老师。】

  林知言唇线轻扬,回了个“晚安”的表情包。

  放下手机,才发现凌妃正撑着脑袋看她,一脸淫-笑。

  “宝贝,聊得挺欢畅呀!你是不是在外边有男人了?从实招来,不许隐瞒!”

凌妃盘腿抱臂,摆出审问的架势。

  林知言一怔,无奈打手语:【是老板啦,病患的家属。】

  凌妃一脸“是吗?我不信”的表情。

  “谁下班时间收到老板的消息,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啊?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你那幅兰花图的主人?空谷幽兰,谦谦君子,好高的评价呀!”

  凌妃笑着要夺她的手机,“来来来给我看看,姐姐我虽然是个吸渣男的体质,好歹久病成良医,让我给你鉴别鉴别!”

  林知言整个人扑在被褥中,将手机护在身下,发出含笑的气音。

  【你那个追求者正满朋友圈找你呢!要不我告诉他地址,让他来接你?】

  “别呀!好好好,我不闹你了。”

  凌妃笑闹够了,往床上一趴,“不过说真的,咱俩认识这么久,我还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过。如果那人各方条件不错,试试也无妨,别总觉得自己听不见就只配和圈子里的人玩儿嘛!青春就这么几年,再不浪就老了!”

  林知言伸展纤匀的四肢,与凌妃并排躺着。

  她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和霍述除了工作上的萍水相逢外,不该有任何多余的交集。别说他是个出身成谜、能力超群的天之骄子,就是个老实本分的普通人,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发展的可能。

  现实不是童话,她从不幻想。

  然而最近和霍述闲谈时的放松,不经意间被牵动的情绪,就像水底的气泡一样时不时窜出,难以隐藏。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

  第二天去霍宅时,林知言带上了那幅用绸布袋精心包裹的画卷。

  她忙完工作已近天黑,霍述姗姗来迟。

  高大的年轻人进门换鞋,未经打理的头发乌黑蓬松,穿一身黑白撞色的运动服,单肩背着同色系的高尔夫球包,肩宽腿长,说不出的英挺好看。

  “陪前辈打了场球,林老师久等了。”

  霍述将球包交给张姨收管,签助浴服务表时眼尖地发现了沙发上斜倚的卷轴,“那是什么东西?”

  林知言拿起卷轴在手心转了个圈儿,拆掉包裹的绸布袋递过去,动作一气呵成。

  “给我的?”

霍述表现出惊喜。

  林知言眼眸一弯,点点头。

  霍述转身坐在沙发上,解开绳结,一幅飘逸雅致的兰花国画展露眼前。

  旁人画梅兰竹菊,总喜欢热热闹闹的,眼前的这幅却是大片的留白,唯有一茎从底端旁逸斜出,在画卷的三分之二出绽开清白的花穗,叶片飘逸错落,铺蓝染绿而不失细腻。

  都说画作的笔触会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作画之人的性格,这枝高昂向上的兰花倒有几分孤高的韧劲儿。

  “真有意思。”

  他审视了很久,不知是在说画还是说人。

  【可以挂休闲区的墙上。】

  林知言早有留意,霍宅收藏柜旁的墙面有一片空白,缺一幅挂画。

  “谢谢,我会好好珍惜的。”

  霍述抬头一笑,眸色深深,“只是不知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我该回点什么东西才能与之匹配。”

  包包,首饰,亦或是高档护肤品……只要她肯提,霍述都拿得出手。

  今天打高尔夫时,李家的三公子倒是送了几只手表。记得其中有只很年轻的女款,低调秀气的鳄鱼皮表带,星空表盘,不算太贵,用来配林知言刚好。

  【不用不用。】

  林知言拒绝了他的回赠,打字解释:【上次姑父生日宴,谢谢霍先生为我解围,送的巧克力孩子们也很喜欢。这幅画是我的谢礼,所以你不用再送我东西。】

  想了想,她补上一句:【拿的东西太贵重,我没钱回赠,会很困扰。】

  原来这礼物不是邀功讨赏,而是投桃报李。

  不过指缝里漏点东西罢了,她竟想着怎么还人情,还真是赤忱得可爱。

  压抑着那点蠢蠢欲动的兴奋,霍述失笑:“我家境殷实,林老师本不必还这个人情。”

  林知言疑惑,半晌反问:【为什么你有钱,我就不用还人情?】

  霍述的利益观好像有点奇怪,难道他家有钱,自己就可以理所当然白拿吗?她从小经历的事、受的教育,都告诉她要“礼尚往来、以心交心”。

  林知言知道自己这样较真也许不讨喜,但她不想欠谁什么,一旦混淆公私界线,就容易迷失自我。

  人情的债最难还,她怕自己还不起。

  如果对方真心欣赏自己,那就更不应该辜负。这是她的处事原则。

  林知言走后,霍述还在回味林知言那柔软坦荡的姿态,一如画卷中的兰,姿态纤柔,却暗含风骨。

  金字塔魔方在指间微微转动,霍述解锁手机,给护理师关倩发了一笔两千的小费。

  关倩秒领秒回:【谢谢老板!!![星星眼跪拜.jpg]】

  甚至没问转账的缘由。

  霍述薄唇牵动:这才是人性嘛。

  这世上,兔子过于清醒未必是好事,因为这意味面对危险时,它会比受麻醉的试验品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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