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的“学期”的概念与我们的不太一样。我们的“学期”以能力水平划分，众多弟子各自的不同课程经常处于不同的“学期”，这个是很正常的。他们的“学期”以时间划分，同一年级的学生，整体进度完全一样。

元旦过后，学生们最大的事情就是期待放假，但是在老师们眼中，最重要的事情是，放假之前的那一次“期末考试”。因为这关乎“分班”。

“文理分科”在大世界已经进行很多年了，而目前在沿海的发达地区，已经有一些学校进行了“3+3”的尝试，据说效果不错，但是否达到可以推广的程度，我并不清楚。但是作为内陆的一个“普通”小镇中的川屏中学，显然还没有那么先进，至少要在等两年吧……

在考试之前，班主任老师已经很多次的告诉我们，这次期末考试是多么重要，它不仅是整个区的联考，也是关乎着我们未来整个高中的学业，关乎着我们的高考志愿的填报，关乎我们上大学，关乎我们的未来……好像我们选不好，我们的未来就会一败涂地！

其实说得也不错。

要么文，要么理，各占百分之五十，就像我们的未来，要么光明璀璨，一生顺遂；要么碌碌无为，平庸至死。

但是老师关心的好像不是这个……

考试成绩下来的那天，大家都很激动，很期待！

老师把成绩单，张贴在教室最前面，让大家自己去看。下课后，同学们都争先恐后地围在讲台旁那个角落，里三层外三层。

我大约是知道自己分数和排名的，毕竟是自己控过分，一些都是按照计划做事而已，我没有太大的期待。但是看到周禾恩都对那张纸那么在意，我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期待。

这一整周里，无论是课堂、课间、办公室、升旗仪式……所有你可能会看到老师的地方，不管他们是不是你的任课老师，他们都在跟你说，文科以后会怎么样，理科以后会怎么样。

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他们作为经过文理分科、经过高考、经过大学、经过社会的人，真的不知道社会实际情况与所谓的文理分科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吗？

我带回那张分科意向表，摆在宋城的办公桌上的时候，他正坐在电脑前，算着舒店的利润和员工的工资。我问出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头也没抬，满不在乎地说：“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希望学生未来的路可以走得轻松一点啊。”

“为了轻松一点？”

我疑惑道。

“哪怕只轻松一点点！”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补充道。

我看着这样俊俏的脸颊，突然想起了什么。

“宋城，你今年是不是18岁？”

我问道。我记得师父跟我提过宋城的年龄。

“嗯哼？”

他满不在意，用语气词反问着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如果你跟他们一样，你今年也是该参加高考了的，现在却在这……算账！”

我探头过去看了看他的电脑屏幕。

宋城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我的脑袋，说：“对于他们来说，高考也不是唯一的出路，只是未来规划中，最稳妥的，最适合大多数人的一条而已。对于我来说，我想要的也不是未来功成名就、飞黄腾达啊！”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啊？”

我顺势问下去。

“聊偏了啊，少打听我的小秘密。”

宋城开着玩笑，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哦！那……高考的意义是什么？我总觉得，历史上科举制的弊端已经显露出来了，他们为什么还要跳入这个坑里？想要获得能力强的人，就培养能力啊，削弱文凭的表征功能不就好了？”

“我又不是他们，我怎么知道！”

“那你就说说你的看法嘛，随便说说，本来就是聊天嘛！”

我双肘撑桌上，双手撑着脸颊说。

他看着我这番不得答案不罢休的样子，无可奈何，也就说了下去：“这个很大一部分原因确实来自历史的影响，这片土地上的文化厚重而深沉，科举制能够存在一千三百多年，肯定也不全是弊端，自有他的可取之处，这是其一。至于这个可取之处到底是什么，你也想得出来。其二，关于培养能力和文凭表征，是因为能力本身无法可视化，才需要用文凭来表征，不能本末倒置。第三，关于高考的意义，很明显，提升了社会文明程度，选拔人才。”

“前两点，我自己想想也可以想得通，但是社会文明程度这个，会不会有点太空泛了？”

“不空泛。你们没有对比而已。对于现在这个年龄的你们来说，历史是文字图片资料，不是经历。再过个几年，嗯……再过三到六年，当你们这代人进入大学，进入社会，你们就会真实感受到这种变化，到时候也会知道，这个意义，一点也不空泛。”

“那选拔人才呢？”

“你是不是觉得他的选拔机制有问题？”

“嗯。”

我小声应。

“其实这个……额，举个例子你就懂了。你身边是不是有一个很擅长医术的朋友？”

“是。”

我回答。

“她是医术天分时怎么被发现的？”

“百川书院的时候，有老师带我们认中草药，她当时对药性、药理和身体机能这些，理解起来比我们快得多，而且记得很牢。她还说她脑海里会有画面……”我回忆着小时候和音希同在百川书院的时候。

“那你们那一次，有多少人？”

宋城问。

“同期进入百川书院的，有小五百吧。”

“那，那些所谓的课程，百川书院开了多少个？”

“我当时，大大小小上了二十多种，但是整个百川书院，据说有四百多种！”

“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推动科技、推动文明进步的，只有那些不到百分之一的人。而这百分之一的人里，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天才。五百个人、四百多种课程，哪怕只能找出来一个医学天才，这五百和四百，就是有意义的。这十多亿人，只要找出一个天才，那也是有意义的。但是怎么可能只找得出来一个？教育，是一场稳赚不赔的买卖。”

宋城说完，我听得似懂非懂。

“听懂了么？”

宋城学着我撑在桌子上的姿势，问我。

“应该听懂了，我消化一下。”

我说。

“听听懂了就一边呆着去，我要算账，账算不明白谁给你交学费！”

“哦！诶，签字，签字！”

我马上把那张分科意向表递给宋城，让他给我签字。

对外，宋城是我“父亲”同事的儿子，也是我的哥哥，又成年了，他可以签，反正老师又不知道。若老师真的想让我的“父亲”来签，也要先把我这位不存在的父亲找出来。其实我也可以自己模仿他的签名，反正选择文科是替代任务重的一部分。

但是关于模仿签名，这个是我走出门口，才想起来的。（读者朋友们，不要模仿别人的签名帮别人代签字哦。）

周日晚上的晚自习，所有学生都已经带回了那张意向表，两天止之后，学校关于文理分科的数据已经统计出来了。他们好像很意外，因为，选文的学生占了近三分之二。

班主任那天下午开了会，她好像有点生气。

其实也没有生气吧，就是晚自习的时候，将班上选文的学生，叫到了她带的另一个班的教室外面，聊了一节课。

我是全心都没有关注她到底说了什么，反正，我们高一的寒假补课只有半个月，就快放假了，我的文理廁又不会改，也就没听。

但是，同时站在那的其他同学，又好几位，我看的出来，他们是真的很动摇。我猜测他们选择文科的原因，是不是觉得文科简单一些？毕竟我以前学化学的时候，也是觉得很难很难。

当然，现在也没有觉得简单。

只是，我知道，这场谈话之后，当初站在另一个班门口的同学里，有很多的人改选了理科。我们班选文选理的人，各占一半，文理分科，在数据上，变得好看了起来。

他们的命运，也从这一刻开始，悄然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