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就赶上闹饥荒了。没啥吃的,我俩就只能去挖野菜扒树皮充饥了。”
六零年,河南确实发生了大饥荒,成了多少人难以磨灭的伤痛,直到当代,许多老人想起来,还都哀叹感慨不已。而周招娣也说过,周洛承当初是跟着爷爷从南京,一路逃难到河南,最后才转到滨市的,后面他被部队分配到了永济乡做乡主任。难怪,听阮若雪说话,尾调有点河南口音,但映衬她那清理明媚的美貌,反而给人一种独特的美人韵味。或许,这就是周洛承被她伤的很深,还那么重视她的原因吧,那他们在饥荒时期的长久相处,是不是也发生了很多美好回忆,才让周洛承谈她即色变?想到这些,杜安然那股说不出来的情绪越发强烈,小黑在她怀里,都受不住摆弄,呜嗷着跳下去,逃开了。气氛有点尴尬,阮若雪只用余光瞟了她一眼,就继续稳坐在那里喝热水。杜安然搓着手,声音很低的问她,“那,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咋都不给洛承个消息呢?”
“当初是我为了一己之私,差点害死了他,后面又流落到国外,跟我父亲过的那么凄惨,运动结束后,今年腊月才被平反调遣回国。咋还好意思给他啥消息呢?”
阮若雪语气平和的说着,就像在跟杜安然唠家常,感慨着自己的无奈与辛酸,让人对她生不出敌意,只有同情。毕竟,那场运动确实害了不少人,几乎每个人都发疯癫狂了,为了划清界限,再亲的人,都能成为批斗打击的对象。而算起日子来,阮若雪应该是跟沈东辰,同一批逃离到国外,又一起平反调遣回国的人。只是杜安然不理解,她都举报周洛承换取功劳了,为啥还会逃到国外去躲灾,现在又来找周洛承。她想问,周洛承却突然回来了。看到阮若雪就淡然如菊的坐在杜安然旁边喝水,他心咯噔一下,很意外阮若雪会来找他,也怕杜安然看出什么,但他还是泰然自若的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东叔呢?”
他问着阮若雪。杜安然很自然的帮他摘下帽子,挂到旁边衣架上,顺带把做好的暖手炉放到了他怀里,满眼都是浓情蜜意。周洛承也把从早市买来的酸糖从军大衣你掏出来,塞给了她,宠溺不言而喻。阮若雪看到这些,心底略过一丝酸涩,依然得体的起身回道,“之前在山东见面时,咱俩说好的,我忙完来找你,顺便带你去看我爸,这才过去一周,你就不记得了?”
“最近我老婆怀孕了,我都在忙着照顾她,加上永济乡举办了早市跟夜市,我得去监管,真就把你这事给忘了。”
似乎是故意把杜安然怀孕的事,说给阮若雪听的,周洛承表情出奇的淡漠,只忙着给杜安然煮羊奶,连看都没看她。阮若雪温柔一笑,直接忽略杜安然怀孕的字眼,调侃他,“你一向做事严谨正派,怎么也搞上这种投机倒把的事了?就不怕被抓起来么?”
“投机倒把说了这么多年,老百姓也该经济活络起来了。何况,这是我老婆提的建议,又对乡亲们这么有利,就算有人抓我,我也愿意。”
周洛承说着,就把煮开的羊奶倒进白瓷碗里,放在嘴边吹凉,端给杜安然,态度瞬间从淡漠变得温和轻柔,“羊奶很补孕妇的身体,你先喝喝看,如果适应的话,我再叫老羊倌弄来些给你。”
杜安然端着碗前小抿了一口,那股羊膻味儿实在熏的她恶心,怕废了周洛承那份心,才勉强喝了大半碗,没吐出来。“以后还是别弄了,我受不了这个味道。”
她捂住嘴,把羊奶碗放到桌上,看见阮若雪一直盯着周洛承,猜想他们之间肯定有话说,那作为女主人,也得尽一下地主之谊。“你们俩先坐着,我去外面拿点肉做饭,阮同志就在这儿吃吧,正好你俩还能叙叙旧。”
“安然。”
以为她是介意了阮若雪的到来,周洛承拉住了她,她却微微笑着,很自然的拍了拍他,表示自己没那么小气。反观阮若雪,倒没跟她客气说不用麻烦之类的话,就等着她出去。杜安然别开手,笑着出去了,转头脸就冷了下来。坦然大度她算不上,但在老公前任面前,她正宫老婆该有的姿态跟气魄不能少,让他们当着自己面,借着酒菜,一次性把话说清楚,总比以后背地里偷偷摸摸的强!倘若,周洛承当真对阮若雪放不下,那她也不强求,直接打掉孩子走人,加倍搞自己的事业,不管在哪个年代,赚钱有钱,才是让自己无所畏惧的王道!西屋安静下来。沉默许久,周洛承抬眸对视上一直看着他的阮若雪,先开了口,“为什么要找到这里来?在山东,你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阮若雪轻哼一笑,靠近了周洛承。“我是说,你我见过,就别再见了。但也是因为当时,我家刚平反没多久身边还有人盯着我的行为举止,只能跟你保持距离。可你费劲千辛万苦找到的我,我怎会真的再也不见你?”
门外,拿肉回来的杜安然,刚好听到了这话,心瞬间沉了底。原来,周洛承出去那两个月,根本就不是开采煤矿,而是去找阮若雪了。回想之前,他不顾身体重伤,硬要出去,也肯定是从张秀花口中知道了阮若雪的行踪,才一走就两月未归,回来还骗她,没说实话……眼泪瞬间充盈,她忍着寒风,没进屋,想看看,周洛承跟阮若雪,到底还能做出怎样的事来。周洛承看着阮若雪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回想以前种种,有了杜安然的陪伴后,对阮若雪似乎,就只剩下痛恨了。“我找你,纯粹是为了弥补东叔对我的恩情,他当时收留了我们子孙三人,上战场后他又救我一命,断了只手,我这辈子都不能忘。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我与你渡过忍饥挨饿,到处讨吃食互相取暖的日子,你忽略不计了。那安然的父亲,也在你跟爷爷流落到这里时,给过你们饭吃,所以,你报恩的方式就是娶了安然,那我与她又有何差别?”
阮若雪看着他,她的骄傲,让她认为周洛承所有的说辞,都不过是故意气她的借口,根本不可信!门外,杜安然也期待着周洛承的回答,会不会真的,对她毫无感情,从始至终都只为报恩。周洛承垂下眼眸,满心烦乱如麻的情绪,最终在脑海浮现杜安然那一瞬,沉定下来。“我爱你,但那是……”“嫂子,你咋在门外站着呢,多冷啊。”
周招娣突然来了,打断了周洛承的话,拉住杜安然的手,就气恼的朝里面喊,“哥,你干啥呢,咋能让嫂子在外面吹冷风?赶紧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