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身爬起,掀了帐帘儿。秋艾上前为我理了理头发,一切妥当之后,方才扶我出寝殿迎上去。三位妃嫔见了我,行了礼,各自入座。茶过三巡,孙贤妃令宫女送上了一瓶液体,道:“皇后娘娘,这是臣妾家传的正骨水,前些日子臣妾受伤用掉一些。这东西活血祛瘀,舒筋活络,消肿止痛,效果极好。臣妾午时听御医院传话过来,说您脚踝扭伤,心想正用得上这东西,便赶紧给您送来,您可不能嫌弃臣妾的心意。”
“贤妃一番心意,本宫感谢都来不及,哪能嫌弃。”
我笑言,秋叶见状,上前将正骨水接了去。谢婕妤见状,也赶忙表了心意。她送上的是一盒三七粉,据说是她亲手磨制,有镇痛安眠的效果。古代不比现代,手工磨粉很是不易,她即如此也算有心,我自然也不好拒绝。前两位送罢,唐婕妤吃吃笑起来,道:“两位姐姐送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倒显得臣妾为皇后娘娘准备的东西拿不出手了。”
她这么一笑,我倒真觉得自己看走了眼,上一回她来见我时吓得跟什么似的,没成想还是个性子这么活络的人,便顺着她的意思笑问:“看样子,本宫扭了脚是好福气,收礼都快收到手软。你倒是说说,你准备了什么好玩意?”
“其实也不是什么好玩意,臣妾就是想着娘娘扭了脚行动不便,要是手头上能有个什么有趣儿的玩意,正好可以打发时间。”
唐婕妤笑嘻嘻地捧上一个盒子。秋艾接了放在我面前桌案上,我打开盒子一看,是一整副上好的木制骨牌。“不错,是上好的骨牌,本宫在江南的时候,常与邻居家的小孩子一起玩。唐婕妤的心思的确巧妙。”
一边儿的谢婕妤听了,忙打趣道:“贤妃姐姐,妹妹怎么说来着,唐婕妤的心思一向比咱们巧。”
“去去去,谢姐姐又笑话妹妹,妹妹左不过是自己爱玩,觉得这个用来打发时间最适合不过。”
唐婕妤嗔了一句。贤妃只顾笑看两人斗嘴,不多言语。我正要说点什么,忽听小太监在门外通传:“贵妃娘娘到。”
未等我示意通传,岳子珊已莲步款款,风情万种地带着太监宫女进殿了,待走到我面前方才笑盈盈地福了福,道:“臣妾探视晚来,还请皇后娘娘切勿见怪。”
我数了数他身后的宫女太监,足有八人之多,心想这架势,又不是打群架攒气势,犯得着带这么多人么?当下笑了笑,不痛不痒地指了指右下方首座,道了声:“既然来了,入座吧!”
一旁的贤妃见状,赶紧起身向岳子珊颔首行礼。两位婕妤也顾不上笑闹了,起身并下意识地矮了矮身形,礼数有佳。岳子珊嘴上向我应了声谢,挥了挥手算是免了贤妃三人的礼,却并不入座,只盯着我笑了一下。这笑容非但没有让我觉得好看,反而觉得有点疹人。“贵妃看着本宫,是有话要讲?”
我将手支在桌案上,仔细盯着岳子珊的脸道。“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妾只是觉得您的容貌惊为天人,一时愣住罢了。”
岳子珊抽了身上的丝巾,顺手抖了抖。贤妃三人见她不是来送礼,都觉得诧异,却碍于位份不便插话。“贵妃说的是什么话,朝野内外,谁不知道皇上对你宠冠六宫。真论起容貌,本宫与你至多也就算个平分秋色,谈何惊为天人?”
我嘴上应对得体,心想且看她玩的是什么花样儿。“皇后娘娘抬爱了,臣妾过去也不过是伺候皇上伺候得久一点儿,宠冠六宫是万万谈不上的。更何况,臣妾哪比得上您尊贵?今儿,臣妾还见皇上先是背着你,后又扶着你,末了还抱着你,一路从静宜斋情深似海地走过来,简直羡煞旁人。”
岳子珊站在原地,像讲故事般讲得极为精彩动人,说着说着还对贤妃三人举了例子。“贤妃和两位姐妹还不知道吧?昨夜本是臣妾侍寝,没想到皇上一声不吭就把臣妾下不管了,直接到了凤雏宫,听说还受了皇后娘娘的气,夜半三更怒气冲冲地去了静宜斋。臣妾想,皇上是宁愿到皇后娘娘面前受气,也不愿让臣妾伺候。这说明了什么?不就是说明臣妾跟皇后娘娘一比,根本入不了眼吗?”
贤妃三人听她说得有理有据,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往心里去,纷纷转头看向我。我合着双掌啪啪啪地拍了几下,淡然道:“贵妃大下午的跑到本宫这里就为了给姐妹们讲故事?本宫倒是觉得这故事没什么好听的,倒是贵妃的口才不错。不过你这故事只讲了一半,本宫倒是可以把下半段一并讲给姐妹们听听。”
“喔?那臣妾可真要洗耳恭听了。”
岳子珊说罢,径直走向右首座,待她身后两个宫女立即上前用手帕仔细地将椅子擦了个遍,方才慢腾腾地坐下。站在我身侧的秋艾顿觉窝火,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想是觉得殿内桌椅见天打理已十分光洁,那两个宫女竟还要多此一举,分明是故意针对凤雏宫。我示意秋艾按捺下火气,心想不就编故事上猛料吗?放现代还有一个专用名词叫重口味呢,便道:“本宫也在想,或许皇上对贵妃是真的有点儿腻味儿了?居然半夜三更跑过来就为偷看本宫洗澡。”
我话声刚落,唐婕妤便噗地一声把刚喝的茶水全喷了,边上两个宫女慌忙抽了手帕为她擦试。贤妃与谢婕妤面面相觑,似乎不相信凤景天会干这种事。唯有岳子珊脸色颇为难看。我气定神闲地接着道:“你们还别不信,本宫说的可是真事,回头可以找皇上求证去。”
唐婕妤整理好湿漉漉的衣裙,快人快语道:“臣妾可不敢去问皇上。”
谢婕妤附和道:“就是,这种事怎好意思去问。”
“哦,对了,你们知道昨夜皇上为什么生气地走了吗?”
岳子珊哼了一声,将茶杯盖重重地扣在杯子上,语气也有些不耐:“娘娘您不说,臣妾怎么知道?”
“还别说,这事真跟贵妃有关系。”
我咧嘴笑起来:“昨夜本宫一不小心将皇上给咬了。皇上大怒,嫌本宫不会伺候人,还说让本宫向贵妃讨教讨教。本宫想,皇上金口玉言,贵妃术有专攻,要不然就劳烦你现在给姐妹们传道授业解惑一下?”
唐婕妤与谢婕妤听完,想笑又不敢笑,整个表情怪得跟什么似的。贤妃始终作聆听状,小心啜饮茶水,显得很谨慎。岳子珊俏丽的脸蛋登时就绿了,义正辞严地道:“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怎能堂而皇之让臣妾当众讲述闺房之事?”
“本宫以为,姐妹们都是皇上的枕边人,就算贵妃因为没得到皇后宝座嫉恨本宫,也应该拿在场的姐妹们当自家人看待,毕竟今后日子还长,交流交流心得有何不可?还不都是为了把皇上伺候得周周到到,舒舒服服?况且昨夜皇上原话如此,本宫并未胡言乱语,你要不信大可去向他求证。再说了,皇上这么说,也是夸赞你伺候有功,你这么大反应,回头外头人知道了,还以为本宫欺负你似的。”
岳子珊气得浑身发抖,言语却还利索得很。“真没想到,皇后娘娘嘴上功夫如此了得。臣妾今晨才领了你一通教训,如今又领了一通。臣妾说不过你,也无意与你一争长短。如果你再无理取闹,也怪不得臣妾冒犯了。”
我放下手中把玩儿的茶杯,挑了挑眉毛,不以为然地道:“说到冒犯二字,如果你岳家未向本宫父亲大人发难,本宫跟你自然井水不犯河水。有时候,本宫真不明白,你岳家已然揽去半朝势力,你也荣登贵妃之位,不论朝堂地位抑或后宫地位,你岳家均已无可动摇。现下,本宫也不过是个挂名皇后,这一点你我二人心知肚明。若本宫有心与你争抢,两年前本宫就抢了,何需等到今日?退一步讲,就算皇上一生只能有我这么一位皇后,可今后陪在他身边的使终是你与众位姐妹,难到名份对你而言如此重要?”
岳子珊眼神凌厉,起身道:“你是未与臣妾争抢,可皇上并不这么想。”
“深宫大内,皇上所想岂是你我能左右?你与几个姐妹也都清楚,本宫已是既定的祭天人选,不日便会前往魔湖。难道就这几日你也等不及?”
我起身,有些气愤地道:“对,本宫承认,皇上是喜欢我。可这又怎么样呢?难道就因为他喜欢我,你岳家就非要把云家斗垮?连本宫已过逝的母亲都不放过?今儿,本宫就把话挑明了说,如果你岳家对云家再有任何动作,本宫定饶不过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