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笔直的裤管往上看，一张惊为天人的冷脸，颌线硬朗星目含威，禁欲的薄唇紧抿。他整个人宛若地狱阎罗，浑身寒气四溢。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封城脸上，刺得他被迫低下了头。纪丛风蹲下身子，有力的大手揪住了封城的头发，迫使这个狼狈的中年男人看向自己。“封城，认识我吗？”

封城抬头费力地看向纪丛风，一双略微浑浊地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瞳孔瞬时放大。“你、你是……你是纪丛风，不对，你是那个小乞丐？”

纪丛风听着他的答案微微弯了弯唇角，另一只手在封城地脸上拍了拍，极尽羞辱和嘲讽。“是我，我就是那个小乞丐。”

“可怜你眼睁睁地看着我在封家住了那么久，也没有把我和两年前那个丢了的乞丐联系在一起。”

“我和你无冤无仇！”

封城歇斯底里道。纪丛风的眼神倏然变化，先前的嘲讽和轻蔑在一瞬变成了狠戾和冷冽，淬成了簌簌冰刀将封城刺得体无完肤！“无冤无仇吗？蠢货！”

“封晚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件事你几年前就应该明白！”

“时至今日你怎么还敢在我面前装无辜，说你和我无冤无仇？！”

“嗯？”

纪丛风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压至临界点的怒意和清醒的理智，威压感十足地痛击着封城，字字句句暴戾却又拿捏着分寸。他倏地松手，封城重重地摔在泥地里。纪丛风转了转手腕，朝着身边的人挥了下手，而后转身便往车边走去。一步步沉稳而霸气。身后，惨叫声压抑地响起，间或有小黑等人怒骂的声音。“阿风。”

喻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盖过了远处的惨叫声。纪丛风偏头看向他。“小初恋的情况很差。”

纪丛风靠在驾驶位的椅背上沉思了很久，忽然开口道：“让Y回来。”

“你在发什么疯？！”

喻珩瞬间被他的这个想法吓到，“你是怕干爹对你的干涉还不够，所以要先在他面前暴露底牌是吗？！”

黑翼、暗影、T和Y，都是他们想要扳倒丛尧的底牌，现在如果为了封晚就全盘托出，那他纪丛风还怎么赢？！“喻珩。”

纪丛风很平静，忽地叫了喻珩一声，“如果现在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人是洛疏影，你会怎么办？”

喻珩忽然沉默了下来。人处于旁观角度的时候总是会提出一些看似客观的观点，但是真正身处其中时，那个所谓客观的观点竟然要背负如此深重的疼痛。他和洛疏影——也就是暗影的首席Y，年少时定情，也不必纪丛风和封晚那时的年纪小多少。如果躺在床上的人是洛疏影，那他哪怕倾尽所有，也只想换洛疏影一条命。“但是Y不能回来。”

喻珩保持着最后的理智说了一句。“我知道。”

纪丛风目无焦点地看着远方，轻声道。可是他没有办法。喻珩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无暇顾及。因为小黑一群人已经打人打到尽兴，拖着封城来到了二人面前。纪丛风垂着眸子面无表情地看了封城一眼，他整个人形容惨烈，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丢回封家，让老爷子处理吧。”

而后冷眸不再看向封城，好似多看一秒就会被这个人脏了眼睛。“是，先生！”

·夜幕的掩盖下，一辆极其张扬狂狷的银色跑车在市立医院大门口漂移刹了车，车胎在地上划出了狂傲的痕迹。紧跟其后的是两排炫酷的黑色豪车，没有指令但十分默契地将市立医院围了一圈，直接将昼夜不分守在外面的媒体隔了开。一排排黑衣带着面罩的人一字排开，将那群挤成人墙的的围观者隔离在了安全范围之外。为首的银色跑车车门大开，长腿迈下，长腿迈下，笔直的裤管衬着修长的腿，深色的风衣在夜中融为一色。步伐稳健却焦急，看也没看乱七八糟的一切，长身闪过便迅速进了医院，电梯直达封晚所在的楼层。病房为了营造无菌环境所以全封闭，所有人想进去探视都要经过一套复杂的流程。封然嫌麻烦，干脆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探视。纪丛风站在病房外隔着无菌玻璃往里看，封晚的身上插满了管子，整个人连呼吸都很少起伏，像是睡着睡着就会不小心没了生息。纪丛风忽然涌上来一阵浓重的恐惧。手下意识放在玻璃上，想要透过那道冰冷感受到属于封晚的体温，但是一切只是徒劳。“纪丛风。”

一道男声在身后响起，带着浓重的疲倦和沙哑。纪丛风顿了一下，转身看过去，是封然。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封然。封然也自然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片刻后没忍住开口道：“你干什么？想跟我打架？”

封然的声音显然没了平日里的张扬，此刻只剩心累和倦怠，提不起一点傲气。“我以为你要找我算账。”

纪丛风摇摇头道。封然冷笑一声站在无菌玻璃前，“是要跟你算账的。”

“但是这账不好算，毕竟你比我还要早到一点。”

所以如果算账的话，他封然自己也不是什么好的。两个人相对无话，沉默着在玻璃前站了几秒。“我现在知道晚晚站在这里看我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了。”

封然忽然开口道，“她那段时间，一定很害怕，很担心。”

“她一个小丫头，既要担心我能不能好好醒过来，还要一个人扛着整个封氏。”

“太辛苦了。”

纪丛风沉默着站了几秒后，眸光微动开口道：“没想到用封晚性命垂危，能换来封大少爷的感同身受。”

“也是一种进步。”

封然无语地看向纪丛风，举起拳头来晃了晃，“要不是我现在没有心情，这个拳头现在一定在你脸上。”

“封然。”

纪丛风没在意封然情绪的变化，而是忽然叫了他一声，说：“你既然明白了她的辛苦，那一定也知道，在她心里你更辛苦一点。”

“在封晚那里，你的命比她自己的命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