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追杀令就此截止!丛家人好像在一瞬间得到了指示,通通向着纪丛风的身边跑去。敌人一瞬变成了相同阵营,纪丛风被一双双手撑住,倒在了人群里。而封晚的小腹却被斜着打来的子弹穿透,汨汨的鲜血从伤口处流出,毫无支撑地仰面倒在地上。身子没有阻力般地重重摔了下去!剧烈的痛意让封晚的意识渐渐涣散,费力地抬起手伸向天空。“十五……”封晚低喃着。纪丛风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发疯般甩开了四周扶着他的人,用尽全身的力气艰难地移到了封晚身旁。一向精明深邃的黑眸在此刻变得茫然无措,眼前蒙了一层水雾让他看着脆弱不堪。子弹钻入胸膛的致命的痛意让他几欲昏厥。胸膛的鲜血染红了衬衫,他却毫不在意,大手按上伤口,强撑着自己的站起身一步步挪动到封晚身边,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毫无防备。沾满鲜血的手一寸寸抚上封晚苍白的小脸,眼前的水雾叠了一层又一层,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不清。而后泪水一颗颗落下,在地面砸开了花。颤抖的声音里除了难以忽视的疼痛还有恐惧,又一次,他眼睁睁地看着封晚的生命在他的手中流逝。但他却无能为力。“封晚、封晚——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不要睡!”
“不许闭眼!”
“十五,好累……”封晚用力睁开了眼睛,抬手努力抓上了他满是鲜血的手,一遍遍低声喃着,“你没事就好,我都猜到了,他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的……”“你、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赴死?”
“纪丛风,我真的、真的非常讨厌你的……英雄主义。”
“我不想留你一个人。”
她的话断断续续的,甚至有些没有逻辑语无伦次,但纪丛风却都听懂了。他的双眼猩红,抓着封晚的手更加用力。丛家人围在旁边,有人直接上手要将两个人分开。那极具冲击力的子弹狠狠没入了纪丛风的胸膛,让他的意识也一分分涣散,痛苦、无措将他湮没,像一头在无助中疯狂的野兽。“十五,你是不是、要走了?我太累了,想休息……”眼看着封晚的眼睛就要阖上,纪丛风用尽全力低吼着,一向情绪没有波动的他在此刻却像失了分寸一样崩溃,声音沙哑地嘶吼着。“封晚!你给我听着!不许睡!你给我好好活着——”“封晚……你生、我生。我纪丛风的生命,就是为了你,而存在的。”
“所以我求求你,活着……等我……”后面的声音愈发薄弱,封晚的听觉也在渐渐丧失。但她听得到纪丛风的心痛,看得到他的泪水。意识的最后一刻,封晚忽然很轻地勾了勾唇。认识纪丛风这么久来,这是他情绪最为生动的时刻。可惜以后,却再也看不到了。但是她知道,她不能死。因为有人,还等着再次遇见她,再次用爱延续自己的生命。失去抵抗力的纪丛风直愣愣地倒了地,被喻珩带着迅速离开,鲜血在封晚身下绽开一朵绝望的花。纪丛风记忆里见到封晚的最后一幕,停留在那血色的绝望中。那种绝望让他几乎想要把一切撕碎。纪丛风后来在梦里见到过太多次封晚,因为想念而在梦中相见的时光却总是稍纵即逝。他看着封晚笑,看着封晚哭,看着封晚生气地质问他,为什么要一个人赴死,为什么要封晚成全他自私的“英雄主义”。纪丛风在梦中总是想解释,梦境却在张口的一瞬间摧毁,所有构建的场景都崩塌,最后定格成在巴城的那个下午。梦的最后总会变成一片血色,中了枪的封晚被丛尧毫不留情地推下悬崖,长裙飞扬在空中,就那样消散在他的面前。鲜红的血色刺痛了纪丛风的双眼,一次次重复的痛苦梦境让纪丛风醒来也总是阵阵心悸。再后来独自一个人的漫长岁月里,几乎少有安稳睡觉的日子。和封晚经历的短暂或漫长的一生,终究在梦醒时画上了句号。他时常会产生幻觉,好像那个笑靥如花的少女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一双含情的桃花眼里倒映的身影独独有他一个。她扬着明媚的笑,带着十几岁时独有的青春活力,歪着头叫他。“十五,笑一个好不好?”
“十五,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十五……我吃不下了。”
她的神情或喜或悲,或嗔或恼,永远都带着光芒,毫无保留地照进他暗淡痛苦的人生。那一声声带着情意的撒娇、怒斥,全都在记忆里鲜活而饱满。残存在记忆里的带有她独特尾音的“十五”,也在一声声唤他踏上归途。如果梦能长一点,至少梦境的尽头,他能毫无保留地拥抱着封晚,就好了。(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