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陆鹤羽开口叫了黎木樨的名字,却又停住了口。黎木樨定定的看着他,见他没有再说话的意思,越过他又看到了尚且未回房的徐淮茗,当下心中虽气,却也还是顾及着陆鹤羽的面子,语气淡淡,“大将军不进来吗?”
陆鹤羽沉默了一瞬,终究是叹了口气,踏进了屋子。关上房门隔绝外面的一切,陆鹤羽走到黎木樨床前,看着黎木樨脸上明显带着愠色,低声道:“生气了?”
“大将军是想故技重施吗?”
陆鹤羽一愣,有些愕然的看着黎木樨。黎木樨冷哼一声,“我忘了,大将军现在失忆了,所以就算用同样的办法,也算不得故技重施。”
“如果你是为了我让你留在这里养伤生气的话,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陆鹤羽微微蹙眉,语气却十分平静。他说的是心里话,昨日他回去也反复思考了徐淮茗的话,他的确不想再让黎木樨受伤了,而现在最好的保护她的办法,就是让她留下养伤,那些刺客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只要离开了自己,黎木樨就是安全的。黎木樨咬了咬下唇,一双猫儿眼的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你还是这样,你从来都不会在乎我的想法,是不是?”
“抱歉,我不知道我曾经是否也做过同样的选择,但如果我确实做过,我确信,我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打着‘为你好’的幌子,所作所为,却都是伤人的吗?”
陆鹤羽一怔,瞬间哑口无言。不可否认,他觉得黎木樨说的有道理,有时候自己认为是为别人好的事,也得看对方是否接受。可他真的不希望黎木樨再有任何闪失。长叹一口气,陆鹤羽道:“木樨,我不希望你在受伤了,你也好,初旭、云锦,茴儿还有清俞,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了任何事,都是我的过错。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帮我解蛊,可如果帮我解蛊的代价,是你们任何一个人会身处险境,我宁愿不解蛊。”
陆鹤羽看着黎木樨,眼中神情十分认真,他继续道:“就像你说的,一句‘为你好’可能会让当事人很难过,可我也是寻求解蛊之法的当事人,我不求你……不求你体谅我,但我只希望,你能平安无事。”
其实他更想说,我不求你心疼我,但却想求你一定平安。这一瞬,黎木樨心中的气却是突然消散了。看着陆鹤羽明明是一个大军当前面不改色的大将军,一个燕国哪怕是反对他的人也都不可否认的白狼,此时却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小狼崽,黎木樨心一软,神色也柔软了下来。“我不是不谙世事的深闺女子,我从军八载,从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起的女娃娃走到今天,我靠的从来都不是侥幸,我做的决定,自然是有我能自保的前提。”
顿了顿,黎木樨认真而郑重的道:“我希望,大将军能相信我的判断。”
陆鹤羽自然是相信黎木樨的能力的,只是越是在乎,难免便会多出许多不必要的担心。只是眼见着黎木樨十分坚持,看样子无论自己怎么说,她都不会让步,他垂眸沉默一会儿道:“你先休息,我出去一趟。”
说完,也不能黎木樨反应,便直接转身出了门。关上了身后的房门,陆鹤羽看着对面的屋门发愣。虽然不愿意,但或许,徐淮茗说的话,黎木樨是会听的。自嘲的笑了笑,陆鹤羽觉得,这世上大概没什么人会像自己这么憋屈了。轻轻敲了敲徐淮茗的屋门,听到里面淡淡的传来一声,“请进。”
陆鹤羽推门进去,徐淮茗一双眸子淡淡的看着他,脸上神色明显是毫无半点意外。陆鹤羽走到桌旁在徐淮茗对面坐下,顿了顿才开口,“徐先生,我希望你能劝劝木樨,她的伤,不适合继续往下走了。”
徐淮茗拿起一个杯子倒了茶,然后给陆鹤羽推了过去。放下茶壶,他拿起自己的杯子不紧不慢的品了一口,不过是普通的粗茶,却让他何处一种仿若品评世间一等名茶的模样。放下茶杯,徐淮茗唇角挂着一抹淡笑,这才开口,“陆将军太抬举我了。”
陆鹤羽看着徐淮茗没有说话。徐淮茗也并没有想让他搭话的意思,自顾自的说道:“那小丫头看似对我百依百顺,实则骨子里倔得很,自她年幼的时候,若是有什么与我有分歧的,她也会点头说好,不过背后会干出什么什么事儿来,可完全不一定。”
这倒是让陆鹤羽十分意外,这几日见徐淮茗与黎木樨相处,只觉得黎木樨对徐淮茗十分乖顺,明显是个十分听话的乖徒。“徐先生这话,从何说起?”
徐淮茗轻笑一声,而后轻轻摇了摇头,“陆将军,关心则乱。”
一句话,似突然点醒了陆鹤羽,他如醍醐灌顶一般,拨开云雾,才发现先前的确是自己关心则乱,只见表象,未见真章。细细想来,徐淮茗与黎木樨之间,看似黎木樨乖顺听话,可实则,却是徐淮茗处处维护迁就,哪怕徐淮茗说他们师徒缘分已尽,可黎木樨却从来没有听从徐淮茗的话就此天涯陌路,反倒是徐淮茗,嘴里说着缘分已尽,却永远在黎木樨需要的时候出现。想明白这些,陆鹤羽看向徐淮茗的眼神便有些复杂了。默了默,他还是问出了口,“我一直不明白,徐先生为何一定要离开木樨,明明,你对她十分关心,也……舍不得她遇到危险。”
徐淮茗轻笑一声,只是这笑容不似平时那种云淡风轻,反倒是夹杂了几分苦涩。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陆鹤羽,“因为,你跟我,是一类人,我们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和不幸。小丫头……她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尤其不能,让她因为我而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