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木樨一愣,她本是想以这话看看能不能趁着徐淮茗现在心虚时套出些话来,却没料到接话的竟然是萧云锦。要知道大家虽然都是朋友,但毕竟这话已经涉及到皇家,出言实在该慎之又慎的,却偏偏萧云锦竟是直接点破,实在是不像权贵家的子女会做的事。见黎木樨有些诧异的望着自己,萧云锦道:“怎么了?”
黎木樨轻笑一声,“你说得对。”
说完,她却是在心中暗暗反省,或许当真是自己太过谨慎,连在这群同生共死的朋友面前也无法放松下来。萧云锦不疑有他,微微蹙眉道:“不知为什么,明明睿亲王思虑周到,处处妥帖,可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谢清俞道:“就是太周到妥帖了。”
见萧云锦看向他,谢清俞解释道:“普通人哪有这么周到到一点让人挑不出错处的?更何况,睿亲王是亲王,地位尊崇,本也不必如此,可我们如今却都得睿亲王馈赠,实属无功受禄。无所求,才最可怕。”
此话一出,萧云锦眉头皱的更紧,“我明白了,睿亲王看似无所求,可如今我等都收他恩惠,若是日后他当真有所求的时候,我们也不好拒绝。”
黎木樨见这两人你来我往,毫不避讳,揉了揉额头道:“话虽如此,你们也要慎言。”
萧初旭道:“这荒郊野外的,除了我们就没有别人,怕什么。”
黎木樨叹气道:“还不是怕你们出来习惯了,等回了燕都也这般。”
萧初旭无所谓的道:“放心吧,我们好歹也被人家称作‘权贵’,虽说我这既没权也没贵到哪去,不过也都不是傻子,这也不过是天高皇帝远,咱们自己人之间说说罢了,真有外人,都会小心的。”
见黎木樨点头,萧初旭又道:“再说,这话还不是你先提出来的,你这思虑缜密的人都说出口了,我们怕什么。”
黎木樨一怔,再看向萧云锦和谢清俞,明显都同意萧初旭的话,黎木樨这才发觉,竟是自己忽略了这一层。他们都对自己太过信赖,且虽然没人说,可往往他们都会无意识的依赖自己,故而在自己先套话试探徐淮茗的时候,他们才没有任何顾忌的谈论这些平日里绝对不能说于人前的话。轻叹一口气,黎木樨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担忧。徐淮茗这时候道:“生于帝王家,哪有省油的灯。睿亲王……他是个心思玲珑的人,他的城府,配得上他的野心。”
此言一出,黎木樨瞬间明白。看来自己没有猜错,睿亲王一直想要的,而徐淮茗一直不肯轻易松口的,是那份野心。见黎木樨明显是已经看透,徐淮茗也不再多说,把玩着手中的小盒子,而后轻轻一笑,随手抛给了陆鹤羽。“好好收着,用完了可是要还给睿亲王的。”
陆鹤羽扬手接住盒子,并没有多客套,只开口说了一句,“多谢。”
徐淮茗看了他一眼,而后往身后树上一靠,一举一动,恣意风流。“不必谢我,若非我这乖徒,我也不会趟这趟浑水。”
陆鹤羽轻笑了一下,没再多话。众人修整完毕再次启程,这一次,有了养魂珠,众人心中也算有了些底,虽然不知养魂珠是否真能压制住陆鹤羽的蛊毒,保住他一条命,但至少有希望了。几番日夜兼程,躲过不知多少次刺杀,一行人终于到了十万大山的苗疆地界。如今在沈洛茴的悉心照料和孟月白赠送的金疮药帮助下,黎木樨虽然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全,但如今却已经可以骑马了。萧初旭道:“汉苗混居的地方很多人说话我们已经听不懂了,接下来都靠你了啊清俞。”
谢清俞点头道:“放心。”
一行人说着话骑着马,开始向山中行进。这十万大山不比燕国境内,根本用不了马车,便是骑马,也只能是前面这一段路,待到山路险要的地方,众人怕是要弃马步行。萧云锦担忧的道:“木樨,你腿上的伤,能坚持吗?”
黎木樨道:“无妨,已经没那么痛了。”
若说不痛自然是不可能的,不然黎木樨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走路不方便。伤筋动骨一百天,黎木樨虽说腿上的伤没有伤到骨头,可毕竟是穿刺伤,并非普通小伤,若非她意志力过人,现在也正应该以马车代步,而不是骑着马匹颠簸。眼见日已西落,众人正犹豫是否要在野外过夜。毕竟这苗疆的毒虫蚊蚁当真不可小觑,便是有沈洛茴配置的防蚊虫的药,可众人也都被蚊虫叮了不少大包,奇痒无比。萧初旭吐槽道:“这的蚊虫都成精了吧,我没见过什么蚊虫能把人咬这么大的包,又痒又疼。”
沈洛茴道:“这里的蚊虫毒性太强,实在出乎意料,在燕都配置的止痒消毒的药效果甚微,若是再这样下去,我看我得进山里采些药才是。”
萧云锦道:“茴儿,你别听我哥乱说,这里咱们人生地不熟,山路不好走不说,还不知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危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痒也痒不死人的。”
萧初旭也道:“嗐,我就随便一说,不用采药,没准儿经过这边蚊虫的折磨之后,回到燕都我们还能不惧蚊虫呢。”
明知道萧初旭实在插科打诨安慰自己,沈洛茴却还是被逗笑了。这时,黎木樨道:“前面好像有人家,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借宿。”
谢清俞眼神没那么好,看了一会儿道:“在哪里?”
黎木樨以马鞭向前方一指,“看着应该还挺远的,我们赶到那里估计天也黑了。”
谢清俞努力了半天还是没能看到。徐淮茗叹了口气道:“小丫头那是能百发百中的视力,看的比一般人都远,谢参军不必费力了,再往前走走就能看到了。”
一行人中以黎木樨、陆鹤羽和萧初旭视力最好,这三个人也都是射箭的行家,徐淮茗和萧云锦次之,毕竟他们更擅长箭法,与骑马射箭的将军们不能比。视力普通的便属沈洛茴和谢清俞,两人一个天天与药材为伍,一个每日舞文弄墨,眼睛没坏都已经不错了。不过挺徐淮茗这么说,谢清俞不由得好奇的问道:“徐先生看到了吗?”
“……”徐淮茗抿了抿唇,没有答话。不过谢清俞明白,还好,没看到的不是自己一个人,这多少给了他一点心理安慰,不然可真要痛呼“百无一用是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