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耀文读懂她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她想起来往事，知道他向来性子冷，不可能做这种事。“没什么意外的。我们是一家人，家人去世，我是家里最年长的，有责任和义务照顾你。更何况，慕叔很照顾我，我照顾你也应该。”

“甚至去俄国，也有我自己的打算，不是单纯陪着你。”

他的回答天衣无缝。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慕夏没有生疑，来到自己的书房，她沿着楼梯上楼，纪耀文在尽头等着，当她走完最后一级阶梯，他拉住她的手，让她在椅子上坐好。“你在这儿，我去给你找。”

“好。”

慕夏知道自己的情况，不添乱就是帮最大的忙，坐在那里便指挥。“琴谱我之前夹在一个红色花萝面料的封皮里，放在中式书架上，你看在吗？”

“或许看到了，但里面什么都没有。你摸一摸，是这个吗？”

纪耀文将封皮放到她手中，慕夏摸了下，只感觉到是布料，认不出有什么特别。“是红色就没错，每个颜色的封皮只有一种。”

“我刚刚看了下，其他的封皮里面都是空的，应该阿司替你放到别的地方去。我再找找。”

纪耀文将封皮放回原位，重新在书架上寻找。以他对纪耀司的了解，他肯定不会乱放慕夏的东西。果然，他在书架的另一侧看见一排大漆木盒，盒子花纹精致泛着如玉般通透温柔的色泽。表面花纹的颜色和封皮的颜色如出一辙。他打开红色的盒子，看到放在在里面的琴谱。“找到了。”

纪耀文淡淡地喊了声：“上面写着‘以后和我最爱的七哥结婚用’，对吗？”

上面热情奔放的字被他用冷淡的声音读出来，慕夏有那么一秒社死，她摸摸发烫的脸，“嗯”了一声。纪耀文放回盒子里，牵着她下楼梯。这次他走在前面，慕夏一手牵着他，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像是怕她摔倒，纪耀文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慕夏甚至忍不住提醒他：“你可以走快一点。”

“不急，慢点没关系。”

他这么说，慕夏只好随他去。琴谱是好久之前写下的，也没有怎么演奏过，一些细节的片段慕夏已经记不清，需要重新演奏来唤醒记忆。“哥，你能帮我联系一下乐手吗？”

“这份琴谱是古筝谱吗？”

走下楼梯，慕夏和纪耀文同一时间开口。慕夏愣了愣，“嗯”了一声回答他的问题，然后才对他说：“我会不会妨碍你的工作。你帮我联系一个乐手来演奏就行，而且这是古筝谱，我现在也不方便改成其他乐器。”

“不妨碍，工作我不做会有人做。而且，我会古筝。”

他都这么说了，慕夏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纪耀文将她带到沙发坐下，随后他让人将古筝从里面的房间搬出来，坐在古筝前开始演奏。很久没演奏过，他的演奏有点生疏，但听得出他曾经有不错的底子。听着乐声，慕夏却忍不住走了神。有些好奇他戴着义甲演奏的模样，他的神态总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会不会显得特别不食人间烟火。他又是怎么会去学古筝的呢？慕夏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不，是更加不了解他了。从前冷冷淡淡的哥哥，用心照顾她三年的哥哥，回国后对她步步设计的哥哥。三种几乎没有重合点的性格，却在一个人身上呈现。他不会也有精神病吧。“夏夏，你走神了。”

慕夏为自己的猜测震惊，然后被他怀疑是精神病的某人突然开口提醒，她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我……我在想怎么改琴谱。”

慕夏随口扯了个理由，结果换来纪耀文带着气音的笑声。“你不适合撒谎，你每次撒谎一眼就看穿。夏夏，哥提醒你一点，如果有人没看穿你撒谎，你的怀疑那人的用心。”

“……”慕夏很尴尬，幸好他没继续追问下去。很快演奏完一曲，慕夏也想起这份琴谱的细节，她准备自己亲自上手演奏，准备修改琴谱的细节，改成多乐器演奏。纪耀文给她缠上义甲，然后拿出相机帮她录像。纪耀文陪了她整整一天，慕夏需要什么乐器他就给她拿来，或者带她到乐器面前，忙了一天，她总算改出一个满意的版本。对纪念来说难度不算大。“哥，现在几点？”

看不见天色变化，慕夏对时间的感知很迟钝。纪耀文跟她报了时间，慕夏的手机恰好在这时响起，纪耀文给她递过去：“是苏妍妍。”

慕夏点点头，纪耀司帮她按下接听才递过去，那边苏妍妍激动的声音就传来。“木木，我们马上到你家了，车牌号是XXXX。”

“好，我吩咐保安放行。”

中午的时候，慕夏邀请了苏妍妍和斐安娜晚上来家里吃饭。她们是她在俄罗斯认识的朋友，她想亲自邀请她们来参加婚礼，也希望她们愿意在婚礼上为她演奏。纪耀文通知了保安放行，牵着慕夏走去客厅。纪念的钢琴课还没结束，客厅传来她练琴的声音，以及导师指导的声音。“暂时别去客厅了，我怕打扰念念，我们先去隔壁花厅等着吧。”

一直使唤纪耀文，慕夏有点儿惭愧。可纪耀文任劳任怨，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耐烦，还吩咐保镖，等会儿先带苏妍妍她们到花厅。“哥，谢谢你。”

慕夏表达自己的感谢，纪耀文一向都是傲娇地沉默收纳的。可这次，他不仅开口了，还说出让慕夏惊讶到不行的话！“不必。在我面前，你也可以像在阿司面前一样放肆，我会接受你。”

纪耀司最喜欢吐槽他哥的嘴是世界最稀有的东西，难以想象他会说这种“无关紧要”的话。慕夏愣愣地回了一个“嗯”。月季花淡淡的香气钻进鼻子，他们来到了花厅，纪耀文让她坐在贵妃榻沙发上。她坐好，寡言的男人这时又出声：“夏夏，你现在幸福吗？”

“幸福的。”

慕夏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实回答。“那就好。哥希望你一直幸福。你的朋友马上来，哥不打扰你们了，我去处理一下工作。”

说罢，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不知为何，慕夏感到他的语气重，带着一种散不去的伤感。是因为他太过认真，让她产生的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