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扇屏风上画了一面高不见天的宫墙,其他三扇都是空白,材质也是最寻常的桃木。明明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陈设,然而,放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反倒显得不那么寻常了。看久了,阿祭仿佛能感受到从那宫墙中透出一丝绝望的气息,很淡,若不仔细查看,根本不易察觉。更诡异的是,阿祭总觉得这个场景十分熟悉,却说不出是哪里熟悉,似乎,她曾经经历过……“公主,人带来了。”
叶染款款走到屏风前,恭敬地说道。“下去吧。”
从屏风后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渐渐的,显出一个女子卧躺在床榻上的模糊身影。“是。”
叶染应声退下,其他侍女也跟着离去。整个大殿只剩下阿祭和那个躺在榻上的女子,空荡荡的。那女子不开口,阿祭也不开口,静静的,仿佛时间也跟着凝固了。同时,第二幅屏风突然燃起大火,火焰很快蔓延到整个大殿,四周的景物发生剧烈的变化。这是一个巨大的火刑场,阿祭不知何时已站在刑场中间,望着下面黑压压的族人,心里又多出了许多疑问,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继续看下去吧。这里是火刑场……记忆里,似乎有过这样一个场景。此时的第三幅屏风完全被火映成红色的了,刺眼的红,带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和烧焦的味道,满耳的杀声,满目的疮痍,阿祭心底渐渐涌起一阵寒意。随着血腥味越来越浓,阿祭仿佛置身战场,一个个画面逐渐清晰起来。感受到这些画面带给她的痛苦,阿祭突然暴躁地吼道,“你到底还要装神弄鬼到什么时候?”
说着,掌中凝聚起一道血刃,狠狠地砍向那道屏风。屏风应声碎裂,那床榻上却是空无一人。这时,一串哗啦啦的铃铛声从门外传来,阿祭暗叫不好,一个箭步冲向门口,推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打伞的女子,伞柄上还系了个紫色铃铛,一袭浅蓝色纱裙随风飘摇,雪白的长发被束成一个简单的蝴蝶髻,皮肤白得几近透明,柔弱的身体让人生怕下一刻她就会倒下去,阿祭心里蓦然一痛。只见独曦对她淡淡一笑:“殷罗,好久不见。”
阿祭摇摇头,“我不是殷罗,你是知道的。”
“那你手中的红叶又该如何解释呢?”
她的目光落到阿祭手中的红叶上,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你很讨厌红叶?”
“不,我只是讨厌那个教会你用红叶杀人的人。”
“你是说,殷煊?”
“我还以为你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呢。”
独曦蓦地笑了起来,像晴天一样明媚的笑容,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少女时代。“只是忘了一部分。”
阿祭平静地说道,眼里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所以,你给我重播这些内容,只是为了试探我是否还记得那些陈年往事么?”
“不,我的目的,是为了告诉你这段历史的背后,还隐藏了一场肮脏交易!”
阿祭饶有兴趣地说道:“说来听听。”
“世人只说一百多年影族的灭亡是灵皇一手造成,殊不知,这却是他与殷煊,确切的说,是与他的胞弟灵煊殿下共同筹划的。为的就是要叫天下人都知道,哪怕是最勇猛的皮影军团,也不是越国的对手。”
“若真如你所说,殷煊后来又为何还要除掉灵皇,他们不是盟友么?”
许是看出阿祭的不信任,独曦继续解释道:“没有永远的合作伙伴,灵皇给出的条件满足不了灵煊的需求,这个关系自然难以再维系下去。”
“你的意思是, 他们是因为利益分配不均,才导致兄弟反目。殷煊因此倒戈,反过来利用影族残余来对付灵皇?”
阿祭眉头一皱,顺着独曦的话接了下去。尽管她相信殷煊不是这样的人,可也仅仅是相信而已。她对殷煊的了解甚至还不及对顾灵渊来的多,毕竟生在帝王世家,谁还没点儿野心呢?想到这,阿祭也渐渐释然了,“你想让我做什么?”
这次轮到独曦摇头了。“我知道你的计划,你想扶植顾灵渊夺回灵皇为你失去的一切。但……灵煊并非你想象的那么好对付,相比之下,我反倒希望你现在的对手还是灵皇,而不是灵煊这样危险的敌人。”
“你这是提醒,还是警告?”
“我只是在担心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是殷罗。”
“你就是殷罗!”
“是么?我不记得了。”
阿祭讽刺地笑了笑,不记得,便可以假装没发生过,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这么自欺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