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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达要塞,后世属于乌兹别克斯坦,所在的吉扎克州,是乌鸡非常重要的农业和工业州。
不过此时,吉达要塞起到的最大作用,是屏藩康居城(撒马尔罕),城池异常坚固。 所以,当阿布.优素福逃进吉达要塞之后,追赶而来的白从信,就只剩下了强攻这一条路可以选择。 但是,以白从信和鲁震、鲁三郎现在的实力,哪怕就是在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之后,想要短时间攻陷吉达要塞,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为虽然他们赢得了战争的胜利,但也是能看得出来,核心精锐只有八九千人的白从信、鲁三郎联军,在没有安西军和金国藩军的帮助下,其实是打不过萨曼波斯人的。 即使是这次,假如没有虎广率安西军前来,白从信最多也就是能做到击退波斯军,让他们损失几万精锐,但仍然无法做到让这个四百多万人口的河中大国伤筋动骨。 白从信帅帐中,气氛有些凝重,偌大的帅帐里,只有白从信、鲁三郎以及白从信的堂弟白从遇在。 沉默之中,白从遇率先沉不住气了,他恨恨的一挥手,带着一股怨气喝道: “金国藩军和宁远军足足有一万五千,还有数百艘战船,装备精良、以逸待劳,抓不住阿布.优素福这条丧家之犬不说,还让他带着数千精锐逃进了要塞,我看张忠这老贼就是故意的。”白从信微微眯了眯眼睛,却也没阻止堂弟白从遇口出怨言,因为白从信和老张忠的关系,其实一直都不太好。 嗯,或许说不太好还是严重了点,但彼此心里都有疙瘩是肯定的。 究其原因,乃是源自二十多年前的恩怨。 当时老张忠去联系秃毛虎葛咄下山共同辅助张鉊的时候,一直与老张忠联系,并且忽悠他,拍着胸脯保证他们这些黄头回鹘会效忠张鉊的,不是葛咄,而是当时身为葛咄未岀五服堂弟兼左右手的白从信。 昔日在齐瞎虎的山寨中,如果不是葛咄被巨大的收获冲昏了头脑,同时还精虫上脑。 想着拿下曹三娘子这个小寡妇成为曹家女婿,进而进入归义军的圈子里,张鉊要杀的,应该就是白从信了。 当然,白从信用他聪明的头脑,不俗的身手,以及麾下几十个强悍马贼,避免了与张鉊正面交手且还留下了几分情面。 而彼时形单影只的张鉊,也没能力将白从信和几十个强悍马贼全部杀死,于是装作很巧的提到白孝德,进而以忠义相感召,双方遂化干戈为玉帛。 此后张鉊以大胸襟,不再提及白从信的往事,对他麾下的马贼如马杀才等人也放心使用,白从信才放下心来辅佐张鉊。 只是,白从信与张忠之间的疙瘩,确实一直没有解开。 这也是白从信一直摆明车马不求在朝廷的高官厚禄,要外出建国的原因。 一来当年龟兹白氏被吐蕃人掳到巴塘高原实在太惨了,所以全族一直梦想着能回到龟兹。 心愿是一带一带的往下传递,可以说恢复白氏王国,是刻进了白从信灵魂里的。 二来,就是以白从信的精明,他很清楚,当年在齐瞎虎山寨的事,看似是小事,但到了某些敏感时候,那就不一定了。 这就是所谓的有些事不上称没有三两重,上称了一千斤都打不住的道理。 于是他给自己加了一道高举张圣人夏君夷民的政治正确大旗,这样到河中做大王,比留在中原万一遭遇韩信、彭越那样的结果要好得多。 白从遇还在猛烈的对着老张忠虚空输出,但原本一直有些看不清形势的鲁三郎却突然福至心灵了,他赶紧阻止了白从遇的怨气,思索着说道: “这事吧,还不一定是跟张忠有关,我看更多还是因为金国太子李从德。 因为圣人如果不想让咱们打萨曼波斯,直接下一道旨意就可以了,咱谁敢不遵? 只有李从德这厮,害怕咱们进了康居城(撒马尔罕),把他这金国给占了,才会放跑敌酋阿布.优素福。”
白从信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不管鲁三郎说的是不是正确的,但它都必须是正确的,张忠的背后就是皇帝,怨气太大了可不好,于是他立刻借着鲁三郎的话说道: “对,就是那李从德误事,两年前圣人从巴塘高原调拨给咱们的一千五百吐蕃府兵,也是被他截留,这个账,某白从信一定要跟他算清楚。”
这边白从信他们在埋怨,那边虎广、张忠、李从德等人也在商议,就连郭婤儿,也有一个小小的锦凳,坐在他们身侧。 虎广现在对于郭婤儿倒是没那么多厌恶了,反而还很看重,因为郭婤儿再次回到河中,是对他有好处的。 原因当然是下一任的碎叶之王,已经确定是昭仪郭婉儿的养子,昭容塞菲叶的亲儿子,皇五子张贤熙了。 而张贤熙又是他虎广已经定下来的女婿,他虎广没有儿子就一个女儿,这样的女婿跟儿子也没什么区别。 “诸公在上,本没有我这小女子说话的地方,但身负郭昭仪、塞昭容托付,奴又不得不说上几句。 这萨曼波斯虽然信仰了天方教,其实与大食人其实是两个种族,且积怨很深。 他们现在信仰天方教,也是因为天方教对他们有好处,可以团结内部,吸纳以北、以东战力强悍的各突厥小部族。 所以,万一事情发展到六法宗对他们有好处,改宗也不是不可能,左右不过才信仰两百年而已。 但另一个要非常注意的是,波斯人与大食人虽然是积怨很深,但还是有一定的习俗、语言、文化能相通的,某种特定情况下,他们是可能走到一起去的。 比如面临咱要灭其族之危急时候,是以到了现在,宜缓不宜急,再逼迫下去,可能就要适得其反了。 且奴现在担心的,不是吉达要塞能不能攻破,也不是萨曼波斯还有多少实力。 而是在这个危险的时刻,感受到灭亡威胁的萨曼波斯贵族们,很可能会倒向巴格达的布韦希家族。”
“他们会这么干?布韦希家族与萨曼家族,可也是互相争斗不休的。”
李从德有些疑惑的问道。
郭婤儿展颜一笑,“一定会的,因为萨曼波斯的贵族倒向布韦希家族,只不过是税率从目前的十五税一,提升到十税一而已,苦是苦了点,但还能保持富贵。 而要是咱们进了安息城(布哈拉),他们宗教上要改宗,财产上要大幅缩水。 更可怕的是在未来,咱们这样的黑发黑眼的周人成了贵人的象征,他们这些异发异瞳的子孙,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此外,黑衣大食虽然衰落,但可没灭亡,萨曼波斯国严格来说,也不是一个独立之国,而是黑衣大食的藩臣。 他们家族从法理上,一直做的是黑衣大食的萨曼波斯埃米尔,而不是萨曼波斯之王。 所以只要布韦希家族能让巴格达的哈里发穆提,出来号召萨曼波斯贵族听从命令,谈好条件给他们台阶下,他们大概率就真的会听。”虎广眼睛一眯,这就是圣人用郭婤儿的一个重要原因。 她是生在河中,长在河中,祖辈往上数几百年都是在河中生活的,只有这里长大的人,才能真正摸到这里人的心思。 换到后世来说,就叫做思维方式相同。 “布韦希家族的王是谁?他有抓住这个机会的能力吗?”
虎广问道。
“能!”郭婤儿再次坚定的点了点头,“布韦希家族如今才传到第二代,家族掌权者阿杜德.道莱雄才大略,他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而且...”
郭婤儿沉吟了一下才说道:“阿杜德.道莱野心勃勃,他虽然没有废除黑衣大食的哈里发,但是却把萨珊波斯国王的万王之王头衔,给戴到了自己的头上。”“好大的狗胆,果然是狼子野心!”
张忠一下就怒了,波斯万王之王的头衔,已经被萨珊末代国王泥涅师父子献给了大唐,现在则传到了我张圣人的头上。
这布韦希家族的阿杜德.道莱,有什么法理和实力戴上这个万王之王的王冠! “你准备怎么办?说来听听!”气炸的老张忠独自下了决心,他准备让郭婤儿出马了。
虎广和李从德肯定不会反对,他们还乐见其成呢。 “忠翁,虎公,大郎君,三位若是同意的话,奴想在波斯战俘中招募两千人,然后带着他们去往安息城作为武力支撑。 哈米德埃米尔还未病逝,只要拿到他的同意,奴就能轻松将现在掌权的萨拉赫王子赶下台,再让萨拉赫和他的心腹阿布.优素福,去见他们的真主。 至于如何稳住人心?很简单! 奴可以让他们自己想想,是给远隔两万里的大周大皇帝陛下缴一点贡品好。 还是被近在千余里的布韦希家族捏在手里好,相信只要不是傻子,他们都改知道如何选择。 退一万步说,奴还可以假称皇帝陛下有意让塞菲叶公主之子到萨曼波斯为王。 这样萨曼波斯的贵族们也是能接受的,一个有萨曼家族血统,背景强大无比的皇子来当他们的王,总比给布韦希家族当狗要好。”“哈哈!”
李从德欢喜的一拍手,“既然如此,某家也放心了,彼辈不知我皇夏君夷民之决心,以为可以就此安心。
等到数年之后中原盛世再临,大兵西来,他们也就只能任我等鱼肉了。”李从德当然高兴,因为白从信对他的威胁太大了。 这可是跟皇帝一起南征北战的无敌统帅啊! 治国不知道,但李从德知道军事上十个他绑一块,也比不过白从信,金国藩军好日子过惯了,战斗力也不如白从信的精锐甲士。 真要是中原没派人来之前白从信就打下了萨曼波斯,他就算能去康居城为王,代价也一定会高到让人无法接受。 其实除了李从德,虎广和老张忠都挺满意的,三人的心思是一样的,既不能在皇次子张贤瑀到河中之前,让白从信打下萨曼波斯。 呃,其实白从信应该也打不下萨曼波斯,但是把萨曼波斯打烂或者逼到大食人那边去的能力还是有的。 多好的地方啊!现在虎、张、李三人已经把萨曼波斯看成自己的地盘了,哪舍得让白从信去把它们打烂。 “好,既然汝胸有成竹,那现在就开始行动吧!”
李从德越来越兴奋,恨不得郭婤儿现在就去实施这个计划。
不过,郭婤儿缓缓摇了摇头,“大郎君稍安勿躁,咱们还得等等,等到白公对攻打吉达要塞毫无兴趣之后,才是奴动身前往安息城的时候。”。。。。 吉达要塞,此要塞位于天山山脉尾端的康居山脉中段,由山脉中间的一个小缺口处修筑而成,要赛前还有那密水(泽拉尚夫河)蜿蜒而过,是天然的护城河。 要攻陷这样的要塞,哪怕就是波斯人心胆俱丧的时刻,也需要极大的物资和人员支撑。 特别是二十年前,张圣人靠着哈米德的亲信带路派精兵突袭过此城一次之后,萨曼波斯就更重视此城的防护了,比起二十年前,防守严密了一倍都不止。 轰隆一声,白从信征发民夫第二次堆积起来的土山,再一次轰然倒塌。 白从信此时也有些灰心了,仿佛是天意一般,堆了两座土山,都因为各种原因倒塌了。 “打不下去了!”
鲁三郎满脸尘土的走过来说道:
“这次崽子们都发了大财,十几万波斯人的战利品,安西军和金国藩军只捡了一点好的带回去,其他都没动。 铁甲、武器、布帛、战马、驮马、牛羊、骆驼、粮食堆积如山,无边无际,光是打扫战场就满口满袋了。 谁也不想在发了大财之后,还去啃吉达要塞这样的硬骨头了,万一战死岂不是太不值当。”连续一顿唠叨的最后,鲁三郎做出了总结,“他妈的,张忠和虎广这对老小狐狸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咱们兵无战心。”
白从信也缓缓点了点头,“是打不下去了,这次为了吸引阿布.优素福北上,我们放开了封锁,让波斯人的骑兵进入了腹地。 因此腹地各个堡城都有损失,很多人都有家人受伤甚至遇害,再打下去的话,他们就该心生怨恨了。”
“但是不甘心啊!萨曼波斯人这次输的这么惨,但是咱们还是止步吉达要塞。”
鲁三郎看着远处高耸的大山和中间的吉达要塞,极不甘心。
‘嘚嘚!嘚嘚!’远处传来了战马的马蹄声,一个年轻文士身穿劲装策马赶到了白从信身前,此人乃是虎广心腹掌书记卢多逊。 “虎公让在下将这个交给白公。”卢多逊递过一封信后,不等白从信说什么,立刻又转身上马走了,这计谋可是他给虎广出的,白从信也没有别的选择。
白从信打开信封,也不避讳鲁三郎在一旁,信中只有一张纸,纸上只有一行字,上面写着‘会哭的娃娃有奶吃!’ 白从信看了一会,突然咧嘴笑了起来,似乎有点解脱也有点躺平的意味。 “撤兵吧,咱们上书圣人去,去状告李从德截留划拨给我们的吐蕃府兵,故意延误战机放走敌酋阿布.优素福。 这样,我的大王,你的大公爵位就有了,说不得还有大量赏赐。”鲁三郎楞了一会,嘟囔了一句,“白水城是白公你的了,某家,就去毡的当大公吧(克罗兹奥达尔)。”
鲁三郎很清楚,圣人要是想对白从信补偿的话,肯定会把白水城交给白从信。 而本来暂住白水城的自己,就只能去统治从毡的到雷翥海(咸海)一带的土地了。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只要圣人不愿意,就谁也干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