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唐青,手握朝廷重权兵符,可调派京城驻外的军马粮草。为人亲和却耿直,甚少跟朝廷官僚往来更是从未听闻结党营私。平日里只喜欢对弈饮茶,偶尔会听听说书人的话本子,陪妻儿老小在府邸里过着悠哉的清闲日子。这种人,看似温和却又着骨子倔强,若是想得他的几分好感怕是比登天还难。“若是见他,他自然会以礼相待,但绝不要以为那便是对你的认可和好感,只不过是与我相同的面具罢了。”
得知苏玉要前往兵部尚书府邸,李景行趁夜跟她说着许多细节处。也只有此刻,苏玉才彻彻底底的明白,眼前的夫君曾经是住在皇城里的宫墙下,每日受着百官朝拜和恭迎,高高在上的皇嗣。李景行察觉到她愣神的样子,低头用指尖轻轻剐蹭着她的鼻梁,说,“以夫人的聪明才学,对付唐青还不是信手拈来。”
“惯会胡话哄我。”
苏玉见他没正经的模样,翻身索性背对着他,半晌沉沉睡去。次日清晨,兵部尚书府邸的软轿停靠在苏宅外,彰显着重视。唐双儿亲自来接,兴奋地从软轿里挥着手,见苏玉拎着的食盒赶紧凑过来嗅嗅,满脸都是小馋猫的模样,道,“苏姐姐是又做了什么好吃食?快让我尝尝,闻着真香,都要流口水了。”
唐双儿说罢伸手就要去拿,却被苏玉给躲过。“这是给唐夫人做的糖糕,若是没有长辈先动,你怎能随随便便就偷摸吃了?”
苏玉拧着眉,低声提点说,“这糖糕上面都是有花样图案的,少了一块自然会被发现。回去免不了你的一顿责罚。况且这新蒸出来的糖糕黏腻又没有嚼头,再忍忍。”
唐双儿听见她这样说,也只能是苦着脸忍耐。从苏宅到兵部尚书府地的路程并不远,只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唐青从前是习武之人,并不喜欢奢华。跟京城里其他官宦的府邸那般富丽堂皇,眼花缭乱比起来,此处显得幽静又有着些许令人心神安静下来的感觉。正院里摆放着的两个水缸惹人注意,唐双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无奈的解释说,“阿爹说,身居高位也要吾日三省吾身,反思己过。”
“这水缸里面,每日都要换新水,都是阿爹晨起时到城外去挑回来的。”
唐双儿是金枝玉叶,自然不明白唐青的坚持所在。苏玉倒是能够明白几分,唐青是习武出身,如今虽然领兵作为尚书郎,却也不能将浑身武艺给落下。怕是他心里还惦记着,哪日需要出兵征伐,要领兵作战呢。苏玉这样想着,心中对没有见到过的唐青又多了几分敬佩和仰慕,想要结交之情。后院是女眷的天地,只远远就听见唐氏跟人交谈的欢笑声,苏玉有些纳闷的看着唐双儿。“是刑部尚书家的夫人,她跟阿娘交好,从前未出阁的时候就是闺中密友,出嫁以后,刑部尚书的伯伯跟爹爹又是好友,两家便是走动的近一些。只是这位夫人并不是怎么好亲近的,说话听起来刺耳,就算是每次见我都要数落好几句,偏偏阿娘还不许我说些什么,只能听着。”
唐双儿压低声音的凑近苏玉的耳边,稍微透露着风声。也不知道刑部尚书家的王氏是听了什么风声,怎知道今日府邸里要宴请贵客,巴巴的赶来。两位姑娘方才迈步进来,两位夫人便是将话头给顿住。唐双儿身着藏青色的衣袍,裹着暖手炉,兔毛斗篷让她看起来有些少女的天真无邪和落落大方,虽然说不上是倾国倾城,却也有清秀之意。苏玉今日思来想去,想着要尽量低调些,便选淡粉色绒花的纹路的衣裙,雪狐的斗篷是李景行从前去山上狩猎得回来的物件儿。手工缝制出来的说不上贵气,可偏偏她将那本应该拽的人低俗又小家子气的颜色衬得端庄大气。举手投足和款款而来的礼仪步伐都像是贵人般。“呦,这就是姐姐常挂在嘴边的那位医娘吧?”
王氏打量着苏玉,眯起眼眸,听不出语气里暗指着什么。苏玉并未恼怒,反倒是停在距离两位夫人三步外的距离,款款福身做礼,屈膝倒是恭敬的说道,“得尚书夫人抬爱,民女苏玉,倒是也能得来一见风采。如今一见,果然是令小女心生仰慕。”
伸手不打笑脸人,苏玉既然是嘴甜的将话说到这份儿上,怎么王氏也是挑不出错来的。听唐双儿在进院时提起过,王氏的爹也是武将,不过官职并不高,全得刑部尚书的宠爱才能够抬了正室。否则就凭着刑部尚书家的那位诰命婆婆,她怕是连偏房妾室都是纳不进的。在家宅里吃苦,在外面总是要找回些脸面来,苏玉倒是能够理解她如今的做派,唐氏跟她是闺中姐妹,自然懂她心底的委屈,所以才会让唐双儿多避让些。“这嘴巴是抹了蜜糖似的,怪不得能哄姐姐开心,将你都夸到天上去了。”
“也不用说什么民女,你自然是姐姐的贵客,怎还不起来?给落个座吧,省地旁人说我欺负人。”
王氏有些不情愿,却还是斜斜看着苏玉,让她坐下。这几日总是听唐氏的嘴里夸她,本来在夫家受了委屈的王氏就更是心里难过,以为好姐姐要被抢走,平白对苏玉生出了几分敌意,可终归本性是好的。“夫人,说起甜。我从家里做了些糖糕,寻思着带过来给姐姐尝尝,若是肯给些颜面,您也尝尝合不合口味?若是不喜,哪日我再做些合口的,送到您的府上。”
苏玉将身段放得极低,唐氏见她这般给颜面,心里自然也是宽慰的,余光瞥见唐双儿那都快要流口水的模样,也是无可奈何的叹口气。若是唐双儿能够有苏玉这般的稳妥和心思城府,怕是她也不用担忧了。“快尝尝,苏妹妹的手艺是极好的,这外头可吃不着。”
唐氏打着圆场,将糖糕捻起来一块递给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