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丹田上一直往上蔓延的痛苦,就像洪流一样,一寸一寸地吞噬着张枫的皮肤,他的意识,他的灵魂,也都被那痛苦牵引着,像是另一双眼睛,张枫的另一双眼睛,正盯着他看。虽然这样的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怎么会多出一双眼睛来呢?他问自己,但是他不知道,他也没有心思知道,因为那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呢,就看着他那最痛苦最软和的地方。就像放大镜,那双眼睛他张枫的痛苦放大到了极限,他的抽出,扭曲,战栗,恐惧,此刻突然出现在张枫的脑海里。他的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变得活泛起来,就像嗅着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一群接着一群地向张枫扑过来,它们气势汹汹的看着张枫呢,张枫就要变成野兽嘴里的唾沫渣滓了。张枫想象着自己的肉体被野兽们一寸一寸地撕咬下来,它们粗鲁地把他在地上扯烂,然后嚼碎,殷红的血液从它们的嘴角流出来,滴落在张枫残破的肉体上。它们的红口獠牙贪婪地在张枫那些碎肉上啃咬着,它们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张枫呢,张枫就要变成它们嘴里的骨头渣滓了。就像做了一个梦,当张枫知道那些都是自己的心魔时,张枫显得更加不安静了,他自己也知道,那些心魔就是他自己,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那些心魔们的眼睛里,耳朵里,所以,也许这个时候,张枫还比不上那些心魔更了解他自己呢,那就是人格分裂啊,张枫不想成为那样一个人,所以他哭了。张枫哭了,他的心哭了,从小到大,张枫已经不记得他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他更不知道他是为谁哭了。但是这一次,张枫是为他自己哭了,如果不是吃了这样一个丹药,张枫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内心其实有那么多个自己,那些脆弱和邪恶的自己。人怎么会有十全十美的。医学上把人类的痛苦分为十个阶段,但是张枫觉得,那些痛苦都是可以治疗的,都是有药可医的,只有内心的痛苦,它最折磨人,但你还就拿它没有一点儿办法,只有任由它泛滥,最后把人搞得半死不活了。现在的张枫就是这样的,他内心的痛苦盖过了肉体上的痛苦,他可能是麻木了,他哭了,像个孩子一样地哭了。张枫觉得自己有时候像个刺猬,把刺都扎在心里去了,坚硬的外壳下,那些刺随时都瞄准着他的心脏呢,但凡有一点的动静,它们就会迅速地插进心窝里去。想来世间万物都是在变动的,世间就像一个巨轮推着张枫转,巨轮碾压着他的皮肤,长着倒刺的巨轮割破了张枫的的肉体,但是任凭他怎么挣扎,就是不能动弹一下,而且最要命的就是,现在的张枫觉得,每一次呼吸都会撕心裂肺的痛。那样的痛苦沿着每一条神经传入大脑,就像烧着了的火绳,冒着火光想着张枫的脑海里烧过去呢。张枫的眼睛瞪大了,直勾勾地看着那条火绳,那火就在张枫的眼睛里也烧着了,但是张枫没有一点办法,只能任由他就这么灼烧着他的眼睛,他的灵魂。张枫快要炸了,他就像火绳尽头的那个炸药,只要火绳燃尽,那些火焰就会马上钻进他的身体里去,最后在他的身体里引爆,把他引爆。张枫的脑子里顿时嗡嗡地响,耳朵里也跟着嗡嗡地响。终于,张枫还是没有抗过那爆炸的力量,他爆炸了,他变成了碎片,变成了粉末,很快就消散在整个空间里了。但是张枫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还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存在,他究竟是那个自己?他不知道。这时候,张枫才突然觉得,自己成了整个空间里的一块一样,他能够感觉得到这个空间的心跳,它们在呼吸,在生长,在……总之,刚才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突然消失了,就像是被那爆炸给炸碎了一样,从此消失了,也许还弥散在空间里,在盯着张枫呢。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摆脱那痛苦了,这让张枫轻松了不少,他想要大喊出来,但是才发现自己的两瓣嘴唇已经成为那空间里的一部分了,再也张不开了,自己也丝毫动弹不得了,难道张枫的下半辈子就要在这空间里度过了吗?张枫不甘心,于是他又开始挣扎了,即使他使不上一点儿劲头来,他也要脱离这个空间。有时候你不得不说,人的倔强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的下半生,张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要让他下半辈子天天被禁锢在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但是他也知道,他的挣扎是没有用的,就算他最后累死在这里,整个空间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摇。这样的挣扎在经过很多次努力后,张枫已经快要放弃了,只有一丝丝的意念在支撑着他,支配着他的身体不停地摆动。突然,张枫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因为他发现,在他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只差放弃了的时候,那空间竟然动了。但由此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只要张枫胆敢动弹一下,就有一个东西在他丹田的地方狠狠地咬一下,那种电击一样的剧痛,让张枫再次大叫起来。越痛苦,张枫的意识就越清醒,他发现他其实不是一个空间,他也没有破碎,那个他看见的空间,正是他的丹田。他终于看见了是自己的肉体,他的脸上不断地冒出细密的汗珠来,那些汗珠沿着脸颊往下流淌着,最后在他下巴的地方聚集成了豆大的汗珠,再掉落在张枫盘腿的地上。他的整个脸庞,被痛苦撕咬成了一张发霉的大饼一样,以一种极度扭曲的程度,在和痛苦对抗呢。张枫没有一点办法,虽然着急,但转念一想,现在自己在这里无谓的着急是一点用也没有的,还有好多事儿等着他去处理呢。只有在清醒的状态下,才能以最快的速度炼化这个丹药,才能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增加实力。所以张枫决定,不管有多大的痛苦,都要咬着牙吃抗过去,他一定要看看丹药炼化的情况,才能判断出进展情况。终于,张枫把自己变成了一张弓,手脚蹦的紧紧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面去了,上下牙齿的摩梭让他觉得痛苦减轻了不少。张枫尝试着窥探自己的丹田。但是,当看到丹田里面的一刻,张枫几乎是尖叫出来的。张枫几乎把自己的舌头都咬断了,那样的痛苦就像女人们分娩一样,而他的丹田,此刻也像是分娩的女人扩张的子宫。那些被张枫强行压缩的真气,就像自己长了手一样,把他的丹田一点儿点儿地撑开,他的丹田就像一个皱缩的气球,在充气机的鼓吹之下,慢慢地被吹胀,膨大。试想一下,一个气球若果就长在你的身体里,而且他还在被不断地撑大,你那些敏感的神经是不是会在最短的额时间里把那些痛苦统统传入你的大脑里去。那样的痛苦绝对是无法忍受的。这样的感觉,甚至比张枫强行突破的时候更加的让人无法忍受,那样的痛苦就像刀子,在张枫的身体里一寸一寸地刮着他最柔软的地方。因为着痛苦,张枫不得不使劲地蜷曲着身体,以让那痛苦得到一丝丝的缓解,但是,这样并没有奏效,那痛苦还是像刀子一样,像风一样,在张枫的身体里四处乱撞,不断地刮拉着张枫的神经。他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也许你不会相信,那个时候的张枫,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就是代价,这就是想要突破的代价。张枫已经达到了痛苦的边缘,他的身体尽量地蜷缩在地上,他用手使劲地盯着自己的丹田出,希望接着这一点外力可以把里面那种膨胀的力量压制住,哪怕是削减一点,也能够让张枫轻松不少。张枫的整个身体都绷紧了,就像一张拉满了的弓,只要一松弦,就会射出一只响箭去。他又像是一只皮球,一只椭圆的皮球,在地上打滚。张枫的眼泪都下来了,眼泪沿着他的脸颊花落,把整张脸都打湿了。张枫劲量地把牙齿咬紧,他能感觉得到,牙齿的屑末都融进了他的唾液里,都被他咽进了肚子里,最后又被他从牙缝里挤了出来。张枫流血了,不断地有鲜血从他的牙齿里流出来,那样腥咸的滋味,让他想吐。慢慢地,那些血液流的越来越多,混着唾液流出来,落在地上,满地都是张枫痛苦的呕血和唾液。那样的痛苦是有牵绊的,伴随着那痛苦而来的,是张枫的飘忽,他的灵魂的飘忽,张枫的眼睛里有那么一瞬间,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黑压压昏沉沉的一片,他的世界在旋转,他自己在旋转,张枫快要死了,他的灵魂被抽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