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匆匆赶了过来，三个嬷嬷扑着过去跪倒，“贵妃娘娘，顾娘子没法教了，任性顽劣不说，顾郎君来了就说我们殴打顾娘子，抬手打了我们，您瞧张嬷嬷的脑袋砸在地上，脑袋晕乎乎，走路都走不稳当了。”

“贵妃，老奴都是按照规矩来，没有欺负顾娘子，反倒是顾郎君不听我们解释，强行要带走顾郎君。”

“贵妃，这个实在没法教了。”

宫里的人精最擅嘴皮子，一句接着一句，压根不给顾氏兄妹说话的机会。顾秀宁慌了，急得去催促顾元白：“长兄、长兄，你去解释、去解释啊。”

顾元白动了动嘴皮，饱读诗书的他只会说些仁义道理，吵也吵不过三个老妇。贵妃气得脸色都青了，“顾元白、顾秀宁，你兄妹二人是要掀了本宫这后宫不成。顾郎君，本宫准许你看妹妹，你却殴打嬷嬷，你是陛下跟前的人，本宫管不得你。你速速离开，若不然，本宫去告到陛下跟前，将你赶出宫去。”

贵妃行事仁慈，不忍多加苛责。她心善，顾元白顺着杆子往上爬，“贵妃娘娘，小妹体弱，还望娘娘怜爱。”

“宫里自有规矩在，本宫还能吃了她不成。她若规矩好，嬷嬷们也不会这么辛苦。你们顾家不会教女，本宫替你们管着，没成想还管出仇人来了。本宫这就告诉陛下，本宫也管不得顾娘子，打发出宫。”

贵妃言辞凌厉，说话速度也快，显然气得不轻。顾秀宁躲在顾元白后面哭得梨花带雨，心中却在盘算，若是出宫就好了，她就可以回家，不用嫁什么三皇子。贵妃气得转身走了，让人将这对兄妹送到皇帝跟前，她不管了。三皇子掺和在内，她若管多了，吃力不讨好，也不得当。内侍们过来，将两人推推搡搡地赶出去，顾元白一直将顾秀宁护在怀中。顾长宁看着顾元白，深吸一口气，谢凛看破她的心思，“羡慕顾秀宁？”

“我一直都很羡慕她。她有疼爱她的父母，还有疼爱她的兄长，就连祖母都十分喜欢她。”

顾长宁心情低落，“阿兄，我还有你，对吗？”

少女情绪低落，谢凛本想宽慰两句，可最后一句话让他到口的话吞了回去，“嗯。”

谢凛低低应了一声，少女神色舒缓，微眯着眼睛，显得十分高兴，“我有阿兄，还有阿弟。”

谢凛又应了一声，“送你回去。”

顾长宁镇定从容，如来时一般，仰望着娇阳，小脸沐浴在阳光下。“阿兄，你想娶什么样的妻子？”

顾长宁的心情很好，天真道：“你说你有了妻子，她会不会也疼爱我。”

“你想的很美！”

谢凛冷笑一声，脸色瞬间难看，“我与你一般，这辈子不娶妻。”

顾长宁咦了一声，转身望向谢凛：“阿兄这么优秀，京中多少女子都想嫁给你呀。”

“你出过门吗？”

谢凛不留情地戳破她的话。顾长宁撇嘴：“没有。”

“门都出不去，你如何知晓京城中的女子都想嫁给我。”

谢凛依旧是嘲讽，没想到短短两日，顾长宁从畏惧他到开始打他媳妇的主意了。“我猜的。”

顾长宁一双桃花眸浮现浅浅的笑意，“她们都说陆家子好，我倒觉得她们没有见过阿兄，见识短。阿兄，改日让谢阿姐开一荷花宴，让他们见见你的好。”

谢凛嗤笑一声，顾长宁年岁太小了，压根不知男儿志在四方，岂会被这些小娘子所误。上了马车，离开逼仄的殿宇，顾长宁的心情更好了些，她本就是性子软爱说话的人，见谢凛不抵触，便又继续说：“那日我瞧着谢阿姐对张家小娘子，另眼相看，多半是替你相看呢。”

谢凛没说话，谢歆每年给他写信，都是说着京中哪家女儿好，说来说去，独独没有说过顾照的女儿。车在棠府门前停下，突然看见陆睿那张白玉无暇的脸时，顾长宁心中压抑的恨意再度涌上心口。隔着一道车窗，她又看到了自己从小的希望。是啊，陆睿是希望，也是她的噩梦。陆睿见到马车后，一步步走来，唇角带着得体的笑，依旧是你们清清冷冷，像极了柳梢头上不可触及的明月。他软下姿态，走到车窗处，“长宁。”

一句长宁，声音清冷又有几分温柔。谢凛歪着头看去，吐槽一句：“其实，他长得很一般，没有三皇子好看。”

顾长宁粉面羞涩，旋即低头，而谢凛继续说：“论美貌，三皇子远胜陆家子，论地位，更是没得比较。龙困浅滩，比起陆家子，确实差了些。”

嫁给陆睿，几乎看到未来国公夫人的美好生活。跟着三皇子，几乎看不到希望。顾长宁抬首，与陆睿对视，“都道陆家子重礼仪，我与你是何关系，如此称呼，欺负我父母亡故吗？”

几分薄凉的眼神自顾长宁眼中流出，还有几分厌恶。陆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曾经跟着在他后面的小娘子变了，不再以他为主，甚至带了几分敌视。这才过了几天，就变了个模样！谢凛掀开车门，转身依旧抱着顾长宁下马车。“大司马、你、你怎可碰她。”

陆睿又是一重惊讶，“男女大防，你们……”谢凛压根不理会陆睿，轻轻地将顾长宁放在轮椅上，他站起身，轻轻扫了一眼陆睿。陆睿何等骄傲，父亲是国公府的世子，将来的他必然位极人臣。大司马的一眼，让他受到极大的侮辱，像是用刀在他的脸上刮过一样。孰可忍孰不可忍。陆睿顿时沉了脸，上前质问顾长宁：“你是未出嫁的小娘子，当众与男子搂搂抱抱，顾家的颜面不要了吗？”

“顾长宁，在我眼中，你只是任性罢了，可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不知羞耻！”

陆睿深受良好的教养，熟悉男女大防。这么多年来到了顾家，也是与顾元白顾元墨等人说词弄诗，哪怕看到顾长宁也会保持距离，隔着远远的见一面。他谨记规矩，保持距离，顾长宁与他退婚三五日就与其他男人抱在一起了。棠府门口的人听到陆睿的话后惊得不行，她家小主子腿脚不便，大司马举手之劳，怎么就成了‘不知羞耻’？到了主人家门口，有脑子的都会客客气气说话，可他倒好，上来就将主人家骂了。她二人不过是在府门口罢了，又不是同处一室，室内只有两人。“陆睿？”

谢凛看玩物一般看着陆家子，顾家和陆家养出的郎君是不是脑子都不好？他偏过头，脸色挂着几分不多见的戾气，“你说她不知羞耻，等同于说我欺负她了。”

顾长宁被说得眼眶发红，她印象中的陆睿端方守礼，没成想，也会是一个疯狗。她轻轻扯了扯谢凛的袖口，低声说道：“大司马，此事由我而起，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她不是以前被三言两语就可以蒙骗的小女娘了，她是重生而来的顾长宁，不会被陆睿的一句话就欺负了去。她曾将陆睿当作希望当作依靠，希望陆睿拉她出泥潭，希望陆睿看在从小定亲的份上善待她。陆睿从来都没正眼看她！陆睿最后弃她娶了顾秀宁，踩着她的肩膀，压垮她的脊骨。谢凛负手而立，就这么明晃晃站在顾长宁身边，修长的手指在腰间的白玉上点了点，“不需要你给交代。你给我一块糖吃，我拿着糖，路上被狗咬了，难道你还有错？”

“错的分明是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