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色暗红，月亮早早冒出了头。　　落叶村外治安军兵营，副营长李勇穿戴整齐，腰上挂着把快慢机枪套，带着一个班的心腹手下，出了军营。　　一路上跟村里干活回家的人打着招呼，越过挑着水桶的村民，往李家大院走。　　李有德的书房里已经亮着灯，手上拿着本书，坐在书房里，偶尔翻上一页。　　桌子上摆着一壶茶，冒着热气。　　“大爷！”

进屋的李勇走到桌下首，先给李有德面前的茶杯续满，再翻起桌上倒扣的空茶碗，倒上水。　　“弟兄们都收到消息了吧？”

李有德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着李勇，漫不经心地问。　　“都知道了。”

李勇回望了李有德一眼，放下喝干了的空茶碗，咂咂嘴：“大爷，山里的八路突然出山，我觉得，他们是想报复？”

“通知了县里宪兵队了没有？”

“还没呢，八路能有多少人，他们就算想过山脚的炮楼都不可能，能翻起什么浪？”

李勇满不在乎回答。　　李有德歪着头竖着眼看了李勇一眼，忽然笑了：“李勇啊，这一亩三分地上，你觉得我待你如何？”

“没有大爷就没有我的今天。”

李勇一怔，赶紧起身。　　“很好，那我告诉你吧，八路送了个信来。”

“八路？送了个信来？什么意思？”

“他们要端了我们绿水铺炮楼。”

“明目张胆？就凭他们那几条破枪？欺人太甚。”

“你真这么看？”

李勇楞了一下，赶紧说：“大爷，那，您的意思是……”　　“八路真打过来，咱们应该怎么办？”

“如果来的人少，我们让他们有来无回，如果来的人多，咱们不是有电话么，炮楼里人多，随时可以打电话安排增援啊！”

“那好，你去安排吧。”

“啊？是⋯大爷，我这就去。”

待李勇退了出去，李有德站起来，踱步到窗边，看看变暗的院子，自言自语：“没想到啊，养了个白眼狼。”

一行人走出村外，往军营而去。　　军营里，两个人在桌旁对坐。　　“⋯李营长，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李勇对面的中年人阴测测的建议。　　“什么好机会？”

李副营长面色暗沉。　　“八路打来了，我们正好浑水摸鱼。”

中年人说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勇在瞪了他一眼：“放屁！”

“你觉得我们做的这些小动作，李有德会不知道？”

那人满不在乎的说。　　“你别耍花招，别怪我翻脸！”

“你现在靠上了国军这棵大树，还能轮得到他发号施令？”

“我觉得，这时候八路打过来，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李勇有些担心。　　“只要他死了，再除掉李有才，这里就是你说了算。”

中年人慢吞吞的说。　　“姓刘的，你搞这么多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勇悖然大怒。　　“因为李有才他坏了我的好事，你要记清楚，我们别动队能放过你，是因为你还有点用处。”

中年人并不害怕李勇。　　李勇蔫了气儿：“你必须保证把李有才给除掉，他跟八路有染，如果我没记错，你们跟八路是死敌。”

“包在我身上，说真的，我就不明白了，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你为什么不愿意亲自动手做掉李有才？”

“这不关你事，你要记得你说的事，不然我跟你没完。”

“就你？还跟我没完，你省省吧。”

中年人说话竟然瞪鼻子上脸。　　李勇竟然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　　高一刀站在村口，封锁线上还没完工的炮楼冒着炊烟，从射击孔冒出些光亮。　　睡醒了的战士们，从村里各个地方冒出来，打起精神，准备连夜穿封锁线。　　“连长，你伤都还没好利索，九连让我们过来，到底什么事？”

“好处不能让姓胡的一个人给占了，团里的命令。”

高一刀看着北边慢慢隐入黑暗的大地，眉头紧皱。　　“鬼子在这段挖封锁沟，我觉得，是不是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手下一个排长试探性的建议。　　高一刀摇摇头：“鬼子在占领区拉网修公路，立炮楼，我们人少，打了也没多少意义。”

“只要不被鬼子咬上，咱们还怕那些保安团治安军么？。”

高一刀眉毛一挑，不再回话：“先弄吃的，今晚穿过封锁线，跟胡杂碎汇合。”

距离梅县北面河口营不远的树林里。　　高一刀站在胡义对面。　　双方带来的人都不少，人枪各自近百，新兵老兵差不多，轻重武器不少，在树林立睡成一片。　　“你传政委命令把我叫来，跟我闹着玩么？”

高一刀靠在一颗树上。　　“这本就是是政委下的命令。”

胡义淡淡地说。　　“扯什么淡，战斗都是团长下令。”

“我们目标是落叶村外李有德治安军军营。”

“你脑子有问题吧？现在落叶村周边全是据点、炮楼，都装了电话，你打山脚下的那些炮楼我没意见，就算你打封锁线我也可以考虑，跑到四周的炮楼的中间打落叶村军营，你脑子有病么！”

说完伸手就要去摸胡义的额头。　　胡义一把将高一刀伸过来的手拔开：“李勇是前田安排到李有德身边的人。”

“你真会扯淡，那又怎么样？”

“他可能是第三个羊头！”

“怎么可能？”

“⋯”　　“凭什么确定？呃⋯那，我们中间那一个呢？”

“你问我，我去问谁？”

“多半是你们九连那帮烂蒜。”

高一刀接到九连传来的消息，全连大部分出动，虽然三分之二都是才招的新兵，训练的时间也不长，但他相信战场刺刀见红才是最好的训练。　　胡义静静的看高一刀一眼：“现在军营里只有治安军一个连。”

“你怎么知道？”

“因为其他部队全在四周的那些炮楼里。”

“你觉得他们的电话当摆设，他们不会过来增援？”

“不会。”

“凭什么这么肯定？”

高一刀虽然怀疑，还是对胡义说话相信了一半：“如果是个圈套呢？”

胡义没有回答，紧皱眉头说：“所以我们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理。”

“我指挥，你配合。”

高一刀不想再绕弯。　　“可以，但我们并不是真打，只是要把落叶村的治安军营里的副营长做掉。”

“搞什么？为什么不对李有德下手？”

高一刀不解。　　“你可以去问政委，不但如此，还要保证李有德的安全。”

高一刀终于听明白了胡义的话：李有德肯定跟团里有什么关系。　　他喜欢的战斗方式是冲锋，见多了胡义子弹不要钱的打法后，回去想了很久，觉得胡杂碎的方式也不错，可以试试。　　反正，子弹由胡杂碎出。　　因为跟羊头有关，所以，他没再扯谁指挥的问题，也不介意试试用子弹喂的败家子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