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风眠被他这么大力一踹,顿时摇晃了一下,立刻敏捷地稳住了身形。他正暗自松了一口气,得意自己下盘稳当,这样都没被自家殿下踹下去,却忽感脑后一阵发毛。他下意识地转眼一看,正见着自家殿下抱着胸,蒙面巾后那双妖异的眼正阴森森地睨着他,一副——你敢不给老子面子,不摔下去试试?风眠沉默了一瞬间,随后乖巧地脚下一晃,“哎呀”一声捂住自己的屁鼓‘摔’下了墙头。底下一群黑衣人沉默地看着躺在自己脚下的首领,这次换风眠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他们立刻齐齐转头,带着装满杀手尸体的马车往外走:“走,处理‘垃圾’去。”
风眠这才赶紧抬头,却发现城墙上自家主子已经不见了。他立刻拍了拍裤子,飞身追去:“主子,等等我。”
……一路回了宫中,风眠看着自家殿下直接进了内殿,他瞅了瞅那道散发着幽幽暗沉之气的背影,不敢跟进去,只讨好地凑到正在指挥底下人布置打扫的女官身边。“李姑姑,赶紧去伺候殿下更衣罢。”
李姑姑搁下浇水的玉壶,心领神会地瞥了他一眼:“你这小子又触怒了殿下罢?”
风眠唉声叹气,很是忧伤:“反正咱们殿下自从在行宫和苍羽那小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之后,整个人一旦遇到苍羽有关的事儿,就变得阴阳怪气。”
他以前还嘲笑云醒这家伙说话不过脑,总是惹殿下不高兴,但是如今的殿下,随时会炸毛,真的很难伺候呀。“又在这里妄议主上了,你小子皮痒痒了,嗯?”
赵构不男不女的尖利嗓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风眠一惊,立刻转身对着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赵构行礼:“师傅……不,赵公公。”
李姑姑看着他们师徒两个,好笑地摇摇头,转身进了内殿去伺候唐圣宁更衣。“怎么,查出来那些杀手是什么人雇的了?”
赵构一旋披风,转身在外殿的凳子上坐下。风眠一边为他奉茶,一边笃定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今日那些要杀苍羽的杀手和那日公公在宁王府后街抓到的那几个杀手是同一个人雇佣的。”
赵构品了口茶,抬起眼看向风眠,哼了一声:“这慕府的世子爷,大公子慕舒倒是个有情有义,对为自己的小弟弟报仇之事够执着,就是脑子不够使。”
“倒是有人看似脑子够使,知道要去算计宁王府,引诱女眷宅斗,却有捷径不知走,这才是正经的蠢。”
一道幽凉讥诮的嗓音忽然响起。风眠一看自家殿下换回了一身白袍,在李姑姑的伺候下款步而出,他立刻乖巧地站在一边点头附和:“正是,殿下碾死唐绾绾就跟碾死蚂蚁一样,苍羽明明可以来求殿下出手收拾唐绾绾,却非要大费周章,确实没脑子。”
虽然,他总觉得殿下这种不爽来得很古怪,暗含着一股子不知哪来的酸味,仿佛巴不得苍羽来找麻烦似的。赵构看向唐圣宁:“殿下,此事我们是否要插手?”
唐圣宁一挥袍子坐下,冷冷地道:“插手做什么,‘他’既这般有骨气,喜欢兜着圈子办事,便让‘他’逞能去。”
风眠蹙眉:“不是殿下先放狠话说不喜欢没用的人,苍羽那‘小子’的性格本就是个犟的,怎么会还转头来求咱们……”唐圣宁唇角浮上冰冷的笑:“你不说话,会死?”
风眠缩了缩头,很是委屈地看向赵构——看罢,殿下一遇到苍羽的事儿,脾气越来越奇怪了。赵构警告性地盯了风眠一眼,让他别找死,随后转移话题:“殿下,这件事咱们静观其变,但慕勤已死,只怕事情不算了,若是太后坚持还要再补上一人做这个驸马的位置,您可有什么计划?”
风眠冷嗤一声:“总有些人这般不死心,以为把殿下‘嫁出去’就失去了主控皇城司的权力或者‘娶了’殿下就能得到皇城司的权力。”
唐圣宁眯起精致的眸子,靠向椅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如果有些人这么想要本宫成亲,那本宫也许真该给他们一个货真价实的‘驸马’了。”
风眠闻言,心中咯噔一下,立刻看向赵构,殿下这货真价实的驸马人选不会考虑——苍羽吧?赵构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言,随后再次把话题转到慕家身上:“慕家那边这次没了嫡子,加上您与苍羽那样的流言,只怕会对殿下心生怨怼,属下会加强对慕家的监控。”
唐圣宁仿佛漫不经心地道:“盯着点慕舒,别让他做点不可挽回的蠢事,他那个脑子斗不过苍羽那只野狐狸,慕舒好歹是四大世家的嫡子,慕家咱们就算用不上,也不要让他们倒戈。”
风眠脸色变了变,心中嘀咕,还说不再搭理苍羽的事,这看似为慕家着想,实际上还是插手了苍羽和慕家的恩怨,暗中替苍羽扫干净危险嘛。赵构眼底幽光微闪,看破不说破,只道了声:“是。”
……慕家“什么,这一次刺杀苍羽非但失手了,连那些杀手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慕府内,慕舒拍案而起,端方的俊颜一片铁青。粗布青衣的高个汉子一脸无奈地回禀:“是……大公子,我和老二一起去查了,那一批杀手全都不知去了哪里。”
慕舒紧紧抿了唇,负手在堂上来回踱步,眉心紧蹙:“这个苍羽,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少年’压根不像之前听说的那样是个乡下长大的,对方不但天生力大得吓人,更有一身不弱的武艺。他自己是习武之人,知道于习武一道上,“一力破十会”,苍羽的武艺有她的天生神力加持之后,自己虽然剑术超群,却压根不可能轻易在对方身上讨到便宜,再加上自己身份限制,所以才不得不利用江湖杀手替自己出面除掉对方。却没有想到,两批一流杀手出马都没有伤到苍羽一根寒毛!“我们查过了,苍羽却是在乡下农庄长大,因着苍家的冷落怠慢,‘他’为了讨生活曾经去江湖上替人走镖学过武艺,并没有师从名家。”
矮个的青衣汉子忍不住低声辩解。他们的确没法子解释为什么两批杀手都对苍羽无可奈何。慕舒闭了闭眼,有些挫败地坐下来,单手撑着额头:“除了‘他’的头脑好使,运气好些,难道还有……”“还有其他的势力在苍家二公子身后,你看不出来吗?”
慕三叔走了进来。慕舒看着他:“三叔,你发现了什么?”
慕三叔摸着胡须,眉心紧拧:“偌大的京城,能让一群武功高强的杀手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岂能是寻常人做得到的,苍羽因为出身尴尬,冷落于苍国公府,你认为还有谁能一手遮天?”
慕舒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随后猛地一锤桌子:“是定国殿下!他们果然有奸情!”
“住口!”
慕三叔脸色冷厉地看着他:“这种话岂能随便说,多少人嫉恨咱们这些百年世家,有的是人想要咱们树倒猢狲散,你身为世子要忍常人不能忍。”
“可是您教我怎么忍!父亲带着母亲如今在边疆之地巡视,临走将阿勤交托给我,再三让我保护好他,就怕他参选驸马会出事,如今我却连仇都不能帮他报!”
慕舒红着眼,七尺男儿眼中满是屈辱与恨意的泪光。慕三叔迟疑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舒郎,你就没有想过,也许……真如苍羽所言,‘他’并没有害死慕勤呢?毕竟当时情景多是宁王郡主所言,真假存疑……”苍羽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宁王郡主与‘他’解除婚约的事也算闹得沸沸扬扬,两人算是有旧怨的。慕舒恨意难消地拔高了声音:“不是苍羽,还有谁,无风不起浪,宁王郡主说之前,他们之间勾搭成奸的绯闻就满京城都是了!”
看着钻了死胡同的慕舒,慕三叔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好罢,总之你先答应我不要再轻举妄动,你就算要杀苍羽,也要与我从长计议。”
慕舒阴郁着面孔,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是!”
但他眼底却闪过不甘心冰冷的光。他就不信,苍羽能一直这般好运,又或者宫里那个‘女人’能一直庇护那家伙!……宁王府后街“哈秋!”
苍羽摸了摸鼻子,嘀咕:“又是我哪个仇家在诅咒我?”
唐烟烟一边分发粮食看向她,柔声柔气地道:“苍二公子的仇家很多吗?”
苍羽仿佛没有听出来唐烟烟的嘲讽,只笑嘻嘻地道:“对,自打我进京来,也不知道冲撞了什么神仙,想要杀我的人那可真是滔滔如黄河水绵延不绝,比如烟烟小姐,我就在你眼里看出来,你也有很想要我脑袋的一瞬间吧?可惜也只能想想,嘿嘿!”
唐烟烟被她这样的直言不讳噎了一下,这‘美少年’气得她想打人。她哼唧了一声:“是,冲你嬉皮笑脸的样儿,就想把你这脸皮子撕下来。”
苍羽摸摸自己的脸:“那可不行,我要是没脸皮了,不得吓着二小姐这样的美人吗,您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宁王给您再开粥厂呢,被我吓出毛病来,可当不成拯救灾民的仙姑圣母了。”
唐烟烟懒得和面前的人斗嘴皮子,她看向面前的庞大的等着领粮的灾民队伍:“你是怎么做到让灾民们不惧我们粥厂分发的粮食和柿饼有毒的流言,竟能齐齐来领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