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行,他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此刻目光冰冷地扫了一眼苍明雨,此子心思不可谓不狠辣。随后,他又担心地看向苍羽,暗叹了一声气,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胸有成竹么?“的确!饥寒交迫下,人心失控成匪患,生出谋逆的势头来,必成大患,苍家二公子无法完成朝廷的任务,定要严惩!”
一名御史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抱着朝板对着上首的太后道。见终于有负责弹劾百官的御史站了出来,那卢侍郎仿佛有意无意地道:“是啊,当初可是苍家二公子亲自提出来要承担收粮的任务,还要挑战自己的亲弟弟。”
他顿了顿,又看向苍客松,笑得一脸谄媚:“还是国公爷明白自己的儿子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可惜二公子不领情,不理解您一片苦心。”
这话等于把苍国公架了起来,他就算想为苍羽说话,也说不得什么了。而且还挑拨了一回苍羽和他的‘父子’关系。果然苍客松一脸阴郁地看着苍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却也只冷哼一声,果然并不为苍羽说话。自然,苍羽也从未期待他帮自己说话,她只当没有看见苍客松那难看的脸色。正所谓武死战文死谏,御史们见苍客松都不说话了,他们本就以自己身为台谏,直言不讳而自傲,此刻更是得了鼓励一般纷纷上前参奏。“苍二公子素有浪荡不孝之名,只怕国公爷也劝不住他,这样对朝廷不忠,对父亲不孝之人,必要严惩!”
“正是,不能完成赈灾收粮任务,敷衍塞责,拖延收粮致朝廷政令如废弃之人,切不可轻饶!”
“望太后娘娘明鉴,当将苍羽依律严惩,以儆效尤!”
“太后……”苍明雨听着那声声参奏,垂下的睫羽掩住了他眼底的冷笑与得意。苍羽啊,苍羽,我原本羽翼未丰,暂时并不打算直接与你为敌,但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非要与我为敌,今日就休怪我出手狠辣。太后坐在上首,见苍羽一副沉默不言的模样,而耳边却都是朝臣们叽叽喳喳地参奏苍羽,甚至直指她这个太后乱点将的声音。她脸色越发阴郁——如果这‘少年’好歹能把三十八船运到京城,她还能保下‘他’,小惩大诫也就罢了,就当保了自己的颜面。但这个苍羽当真是个废物点心,她都派了萧无心去助‘他’一臂之力,竟还是一事无成,丢尽了她这个太后的脸面。萧太后面无表情地开了口:“苍羽,你原本是……哀家保举之人,但你确实不能如期上缴赈灾粮,哀家也帮不得你了。”
她原本想把责任推到出云郡主唐烟烟的头上,只是话到临口,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打算让唐烟烟和荆南小郡王联姻,以巩固自己手里的势力,便话锋一转还是说成自己保举的了在朝堂上众人的注视下,她再次开口:“御史令,未能按期完成购置赈灾粮任务之人,依律当如何?”
御史令款步而出,沉声道:“按律——当——斩!”
……朝堂之上正是气氛紧张之时,睦洲的一处小镇客栈之中,也是一片气氛森冷。“我倒是没有想到,小姑母竟然这样胆大妄为,孤掷一注!”
萧无心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对面不远处小桌边带着兜帽,一身贵气的女子。他双手被镣铐锁缚着,铁链拴在了粗厚的床柱上,衣衫有些发皱,因为三日没有刮胡子,俊酷的脸上生出了细碎的胡渣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但除此之外,他身上没有丝毫伤痕,甚至可以说被照顾得气色相当不错。萧氏自顾自端着杯热茶轻品了一口,朝着他微微一笑:“无心哪,你瞧这睦洲的小镇景致很好罢,这小镇叫降雪镇,在这里赏雪最合适了,小姑母今晚还准备了上好的羊肉锅子,你小时后不是最爱吃的吗。”
“小姑母,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萧无心冷冷地看着她,不知为什么心下愈发地厌烦她这副淡定模样。“假传国公爷的命令,利用睦洲官兵袭击扣押朝廷赈灾粮船,传出去,你知道你会落个什么下场,别说苍家主母的位置不保,只怕你会连累明雨哥儿坐不上世子之位!”
萧无心简直不敢相信那日来袭击他们粮船的竟然是睦洲的官兵!睦洲游击将军带了大批睦洲水军乘船杀过来将他们全部拿下!船上的三十六路水寨的好汉们再能耐,却都是一身贼头功夫。水贼擅长于夜中行动,却并不擅于白日迎敌,而贼的天敌又是官军,何况还是数倍于他们人数的睦洲水军。哪怕三十六路水寨的人马竭尽全力抵抗,也终究是寡不敌众,一场惨烈的激战之后,最终还是不敌官军,他们三十八船的人全部都被官军擒下。而他豁出去冒着被家族族老们杯葛的风险,表明身份试图拦下这一场杀戮,却毫无用处。不管他怎么表明身份,甚至拿出了自己的世子令牌,对方却认定了他是个冒牌货!而他为了护住船上其他人性命,不得不束手就擒,连他身边人想尽法子向外传递消息却都最终被官兵们拦下。直到他被单独押送到这小镇的客栈之中,才震惊地发现这件事的幕后策划人竟然是萧氏!他很难以相信那个当内宅大妇的小姑母,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来!但事实告诉他,他小看了萧氏,一如现在,她对他的警告,亦并不在意。萧氏她慢条斯理地搁下手里的茶杯,笑得有些古怪:“谁说睦洲的官军是在劫朝廷的赈灾粮船呢,明明……他们是在从水贼们的手里解救了朝廷的三十八艘赈灾船啊,这朝廷若是追查,也该表彰我的功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