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元殿一名女官看着面前躬身行礼的苍羽,面无表情地道:“太后口谕,苍家二公子,你先回你府上呆着,不得随意外出,等一切事情调查清楚再行论断。”
苍羽垂着眸子,不卑不亢地道:“谨遵太后懿旨。”
女官随后转身领着人回了内殿。萧太后见女官进来,面无表情地端着茶盏问:“人打发了?”
“是。”
女官恭谨地欠身。萧太后搁下手里的茶盏,保养得宜,堪称美艳雍容的面孔上闪过一丝轻蔑的冷笑:“苍家的人,果然都是信不过的,哀家交代的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犯下这样大的失误,竟令得她今日在朝堂上如此被动,亏得她还准备大大嘉奖那苍家二小子!萧无心见状,立刻上前抱拳道:“姑母勿要生气,苍二公子赈灾的任务完成得很是精彩,您也是知道的,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总有人看不得他顺利,所以才刻意小题大做,借此让姑母您脸上无光。”
萧太后拿帕子优雅地擦了擦自己的唇角:“无心,哀家知道你与‘他’关系不错,哀家也知道那姓卢的这是借题发挥,但苍羽办事不利落,首尾不干净被人抓着把柄了,导致如今局面成了这样,难道不是事实么?”
萧无心一愣,俊酷的面上浮现出无奈来,这事确实是苍羽没做到位,留下了被人攻击的空门,他还真的不好为苍羽辩解。但是谁又能保证自己事事不会行差踏错,何况对方是明摆着就要来找茬。“如今,卢侍郎这样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事情没有查清楚,得出结论之前,苍羽只是被软禁在国公府,已经算是哀家法外开恩了,你也不必替‘他’求情。”
萧太后冷淡地道。萧无心沉默了一会,抱拳道:“姑母说得是,我一定会尽力查清此事的来龙去脉,必不会让姑母的颜面再受损。”
现在只有把姑母的颜面和苍羽安危联系起来,才能让姑母愿意放权给他,调动资源清查事情的真相。萧太后倒是被他说动了,她眼珠子略微一转,随后淡漠地颔首:“嗯,去罢,皇城司那边兴许也能帮上你,赵构那老狐狸虽效忠的不是我慈元殿,但他更讨厌苍客松。”
萧无心再次躬身:“是!侄儿定不辱命!”
看着萧无心领命而去,一边伺候的贴身女官上前替萧太后捶着肩,轻声问:“太后娘娘,奴婢看着那苍国公刚才朝堂上脸色不佳,似也不像指使卢侍郎的人……”萧太后懒洋洋地揉着眉心:“是啊,那怎么说也是他亲生的儿子,真的闹大,这种罪名说不得便要牵连阖家,大约确实不是他的主意,只怕……”她顿了顿,眼皮子微微一掀,脸上露出个讥讽的笑意来:“是哀家那位二妹妹的馊主意,毕竟她的儿子一个‘好男风’被未婚妻抓奸在床,一个办事不利,也不知是不是也被人抓了,现在浑身是伤的回来躺在病床上起不来。”
“苍国公夫人这般眼界浅薄么,这也未免有些愚蠢了?”
女官一怔,脸色有些古怪。若是苍羽的罪名牵连了苍家,萧夫人和她的孩子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说着,萧太后轻蔑地嗤了一声,看着窗外:“哀家这位二妹妹虽然是庶出,但却是心大得很,只是眼界浅薄了点,又心急了点,她好容易才当上这个苍家的继主母,见着原配主母的孩子这般优秀,她的儿子却都一副要废了的样子,只怕是狗急跳墙了。”
说着她便眉目舒展地微笑了起来:“且看看我那位二妹妹和苍国公,再加上这位原配之子,会闹腾成什么样罢?”
一想到这,萧太后便觉得方才被卢侍郎一行人顶心顶肺的感觉好多了。……这头苍羽再次带着名月一回到了苍家的小院里。苍家那一处偏僻小院倒是被打扫得干净,与她和名月搬去户部的房子前别无二致。名月都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咱们要自己打扫呢。”
毕竟小姐离开苍家之前跟国公爷闹了那样大的一场呢。苍羽瞥了一眼自己的房间,不以为意地掀了袍子坐下:“屎壳郎也得面上光呢。”
名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公子,一天天屎尿屁挂嘴上,仔细我娘知道了……”一个女孩子,还真把自己当男孩儿了。苍羽闻言,赶紧把话题打住:“行罢,行罢,我知道了。”
名月也不想纠缠这些小事,便问:“公子,你打算怎么办,现在那姓卢的扣了顶这样大的帽子在你头上,硬是将一个山匪的山寨说成是什么灾民村子,若是这事处理不妥当,咱们少不得要倒霉,不如咱们赶紧联系出云郡主……”她托腮叹了一口气:“别说傻话了,这事郡主压根不能出面,她一出面岂不是承认自己被山匪掳走了,还要不要名声了。”
名月这才想起来这其中关系,忍不住一拍自己额头:“对哎,我也是糊涂了,忘了这一茬。”
她忍不住气氛地骂:“说起来,那姓卢的也是个狗胆包天的,居然敢把一群穷凶极恶的山匪说成什么良民,我呸!”
苍羽眯起桃花眼:“我和那些山匪打过交道,那姓周的山匪头子是个有点脑子的,把山寨乔装成了普通村庄,那么很可能附近的县里还真有县志记载,他们也确实向县城里纳税过。”
所以那姓卢的才敢这样大放厥词,想来他也是有的放矢。居然让他找到了这种攻击自己的角度,倒是她没有想到的,她还以为都是些什么鱼肉百姓,荒淫无忌的参奏折子。名月忽然又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你可以找定国殿下,是殿下的人马去平了山匪之乱,只要有殿下出声,直接定性为山匪,想来也没有人敢质疑皇城司和定国殿下罢?”
苍羽“嗯”了一声,她有些迟疑:“话是可以这么说的,但……”虽然定国殿下是救了她和唐烟烟,但是那位‘公主殿下’喜怒无常,她能感觉到对方离开去祭祀皇陵前对自己是带着一股子怒气的。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惹着了那位祖宗,可一想到自己要去求唐圣宁,就有点心底犯憷。“但什么但啊,我的公子哟,现在能证明你清白只有定国殿下啊,平日里那妖女让你干嘛就干嘛,怎么这会子真有事了,你有什么抹不开脸去求‘她’啊!”
名月插着腰站起来,见着苍羽那怂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苍羽缩了缩脖子,漂亮的桃花眼里目光游移:“我这不是怕又来一个唐烟烟嘛,你家公子我的心脏不好,可经不得这样接二连三的吓。”
一个郡主罢了,又来一个公主,啧啧……哪天要是她被发现是个女孩儿,那场面,想想都酸爽啊。诛三族都有份了罢?名月又翻了个白眼,茶壶一样矗在苍羽面前:“公子哟,是谁说这事儿完了就跑路的,咱们都溜之大吉了,你怕个什么?”
苍羽见状,只好告饶:“好、好、好,等定国殿下回来了,我就请慕舒帮我上未央宫去行吧?”
说话间,忽听得院子外传来守门小厮的声音:“二公子,萧世子来了。”
苍羽闻言,眼睛一亮,立刻起身向门外而去:“快请!”
说话间,一道身着宝蓝长袍的高大身影便到了院门口。“萧兄!”
苍羽笑眯眯地迎了出去。剑眉星目的青年也笑着朝她大步而去,两人相携着进了屋里。名月将房门关上,把门外窥探的种种视线挡住之后,萧无心顿时宽臂一伸将苍羽一把抱在怀里,亲热地狠拍了下她的脊背:“你这个臭小子,终于安全回来了!”
苍羽倒是也习惯了他这般江湖豪爽作风,她桃花眸弯弯地也锤了他的背一下:“让兄长担心,是我的不是!”
萧无心狠狠地抱了一把怀里的‘少年’后才松开了臂膀,两人说笑着分头坐下,名月端上来各种茶点。萧无心捏了块梅花糕试了了下,剑眉一扬:“德悦居的手艺,你还是不在府邸里用餐食么?”
苍羽也捏了块绿葵小饼进嘴里,轻哼了一声:“没法子,你那位姑母——我这位好二娘管着餐食,我一不想吃馊了的饭菜,二是不想冒险以身试毒。”
萧无心剑眉微颦:“我那小姑母虽然不能说是和善的,但总归是要脸面的,不至于用下毒这种拙劣手段……”世家大族的族妇,狠辣取人性命的也不是没有,但绝也不至用连脸面都不要的低端手段杀人。苍羽喝了口茶,轻笑一声:“是,我这位二娘看得出来是个杀人也讲身份手段的,但是咱们府上国公爷也是想打断我腿的主儿,你说我敢吃喝这里的东西么?搞不好,一觉醒来,我就成了没四肢的人彘了,可怎么办?你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