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轮回一事，张康也是抱持着怀疑的态度。在渡灵人的传承中，向来只说因果，不说轮回。不过，张康相信东方琳琅说的，毕竟她对古蜀国的文化确实有很深的了解，她甚至连祭祀大殿壁顶上的那些图腾和巫术禁咒都能看懂。假如这个世界上真有轮回的话。那她千里迢迢地来到鱼凫王陵，与上古巫术接触，无异于冥冥中的一种灵魂式召唤，非科学可以解释。回去的路上，张康很想问问她具体做过一些什么样的怪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麻烦也会越多。仔细一想，倒不如定下心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眼下连洛家的事情都还没办妥，哪有心思去管别的闲事。从鱼凫王陵逃出来之后，东方琳琅回了湘西苗寨，她是苗人。张康回雒城的三更鬼市，把鬼灵芝交给“药棺”的老板娘苏轻红，让苏轻红帮洛无香治病。苏轻红还是那句话，说洛无香四柱纯阴，命犯空亡，就算找到了鬼灵芝也未必可以保命，得看洛无香自己的造化。鬼灵芝本身带有剧毒，若是命薄的话，搞不好会雪上加霜。为了稳妥起见，苏轻红让洛无香住进了鬼草谷。鬼草谷是苏轻红种植草药的一个地方，离鬼市有十几里路。以往，苏轻红从不带外人去那个地方，这次带洛无香过去算是破例。张康本想跟着一块去，被苏轻红给拒绝了，只好留在鬼市等消息。十天后，张康在鬼市的不良茶馆遇到了余无极。这次重遇，余无极已经不复往日的神采。他手中拿的不再是拂尘，而是拄着根拐杖。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一身牛脾气也已经消磨怠尽。张康望着他的残瘸的右腿，好奇地问：“被青铜剑砍伤的？”

“哪能啊，是被赵恒瑞打残的。”

余无极一脸悔恨地回忆起了当天的情景，说他当时为了躲避青铜剑，慌不择路地跑进了复活城的地下祭祀大殿，结果跟赵恒瑞碰了个正着。双方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被赵恒瑞打伤之后，他又逃回复活城，外面全是尸体，谢牧之也死了，一个活物都没有，而那把青铜剑则不知去向。“当时我以为你跟东方琳琅也死了。但我后来仔细一瞧，地上没有你们的尸体，寻思着青铜剑应该是被你给降伏了，没想到高估了你。”

余无极拖开椅子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那这事就怪了，青铜剑上哪去了呢？”

这个问题，张康无法回答。当时，他跟东方琳琅逃走的时候，青铜剑还在大杀四方。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不在他的预料范围内。张康反问道：“你在祭祀大殿碰到赵恒瑞的时候，他是不是已经打开了祭台上的石盒？”

“当时他把石盒子抱在手里，至于他有没有打开，我也不知道。”

余无极喝了口茶，试探性地问：“那石盒子里装的是不是镇国玉玺？”

“不知道。”

张康回道。“不说拉倒。”

余无极道：“现在我的腿已经腿残了，你若要杀我，随时都可以动手。但我要事先声明一点，当初在乌山县的时候，我虽然向张大帅服了个软。但我没有出卖过你，更没想过要杀你。”

“放屁！”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张康就来火：“当时我一路逃命，逃到城门口的时候，看到了你的通信纸鹤。你在信中叫我回破庙拿什么金条，难道那不是想引我回去自投罗网？骗鬼呢你？”

“你才放屁，破庙那边根本就没有追兵！”

余无极怒辩道：“那个时候，我是想着你马上就要亡命天涯了，身上也没几个铜板，估计日子不好过，所以才传信给你，叫你回破庙拿几根金条。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倒打一耙。道爷我活到这把岁数了，还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忘恩负义的浑账东西！”

听到这里，张康愕然一愣，难道自己真误会了这个牛鼻子老道？古人说人心隔肚皮，真是一点也没错，张康发现自己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大概只有当一个人临死时才会知道真相。张康道：“先搁开乌山县的旧事不提，这次你带着谢牧之追到雒城来，绞尽脑汁地引我跟赵恒瑞去鱼凫王陵，让我俩替你们开道。想着等我俩拼得鱼死网破的时候，你们再杀出来坐收渔翁之利，这个你总狡辩不了吧？”

“这个老东西说的吧？”

说着，余无极扭头狠狠地瞪了阴公一眼。作为不良茶馆的老板，阴公在这三更鬼市中也算是一号人物，可在余无极和张康这样的江湖人物面前，他也只能夹起尾巴来做人。被余无极这样一瞪，阴公心里直咯噔，缩头缩脑的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张康道：“你甭管是不是他说的，总之一点，你一直在跟我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对，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余无极解释道：“但事情真相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那真相是什么样的？”

“东北虎张大帅有多狠，你是知道的。他得知你在雒城出现，当时便下令要就地做了你，说是永绝后患。是我灵机一动，说留着你还有大用处，这才侥幸保住你一命，要不然你早就被人暗杀了，能活到现在？”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你爱信不信！”

余无极端起茶杯轻呷一口，又不慌不忙地补充道：“道爷做事，向来问心无愧。我当着张大帅的面说留着你还有大用处，这不就有了后来的事嘛，我要是不把你引到古墓中去，怎么跟张大帅交差？况且，这些事我都是考量过的，以你的实力，我相信你能应对古墓中的一切变数。”

面对占尽道理的余无极，张康又一次哑口无言。余无极又满怀失落地说：“坦白说，当初我在乌山县的时候，之所以向张大帅服软，答应替他做事，并不是因为怕死。”

“那你是为了什么？”

张康将信将疑地问。余无极想了想，不置可否地回道：“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组建一支摸金校尉队，现在知道了，向死人借钱只是其中一个方面，更重要的一个目的，是想找到镇国玉玺。可惜，这次整支摸金校尉队都死在古墓中，就我一个人活下来。估计张大帅也不会放过我，我今天来这，目的就是想跟你解释一些误会。”

“你觉得我还能信你吗？”

张康直视着余无极的眼睛。余无极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拄着拐杖起身，边走边道：“道爷做事，向来都有自己的底线，你信不信是你的事。”

刚走到门口，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从外面射来的子弹，穿透了余无极的心脏，整个人当场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