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听你的。那今晚这顿你请，套了我这么多秘密，一顿可不够，以后我想吃饭你都得请。”

王爽耍起了小孩脾气。“哈哈，没问题，只要你想吃，都可以去省城找我。”

“干嘛要去省城，当你家两口子的电灯泡啊？美团外卖，县城也可以的，不是吗？”

“哈哈哈哈，看起来你这个老师不落伍。没问题，每天饭前我都问你想吃啥，我陪不了你吃，就让外卖小哥代我陪你吧？”

“好，说定了。你们省城领导工资那么高，不吃白不吃。”

“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没我吃的也有你吃的。”

“哈哈，跟你开玩笑的啦，你要再这样说，我就要跑到婚礼现场抢亲啦。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的工资卡是不是已经上交了？”

“不可能，我这点小钱，人家看不上。”

刘立志说道。“应该是，我早就听说了，你娶了个富婆。”

“富不富我倒是不知道，只知道是个婆，老婆。”

“哦哟，你不可以等我听不见的时候再叫啊？”

“哈哈，不好意思。”

“得了吧，不过今晚很开心，看到你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以后有人照顾你，你会过的更开心，祝福你们！”

王爽说得有点哽噎。“谢谢爽，真诚邀请你来参加我的婚礼。”

“不了，这里祝福过就行了，要真到现场，我怕我真会在婚礼现场抢亲的。我打不过人家，就不自取其辱了。”

二人说着，服务员开始上菜了。“来吧，说了半天都饿了，边吃边说。”

刘立志招呼道。“来，尝尝他家的番茄牛腩。嗯，还是十年前那个味。”

吃了两口，他们又再一次聊到了简一。王爽说：“其实，赵莉的事估计很多人难以理解和明白。她在日记里写道，自从收到那个男老师的要挟后，她就开始服用镇定剂，一度对世界失望，她曾想过割腕自杀。她的痛苦包括她身边最亲密的朋友都无法明白。”

“是啊，我一开始在网上还觉得她是性格开朗的人，后面消失了一段时间，再次出现的时候，就是给我留言说她不想活了。”

“现在一中的老师都说她以前很青春很阳光，可后来从原来天真大方的性格，变得多疑紧张。她一开始想起找学校，可校长觉得她多事，其他支教的老师都没有这个问题，为什么偏偏是她有问题。”

“她在日记中说，那样的地方，她不会再去。那里的人民不仅不善良，也是一只只吸血鬼，她怕去了就回不来了。”

“你的支教经历遇到过这些事吗？”

刘立志给王爽夹了一块牛腩后问道。“我的支教经历尽管没有这些危险，但也给我带来了沉重的恐惧和负担。”

“你指的是那次长途车抢劫案吗？”

“那只是导致我直接离开师范大学和湾碧镇的原因，深层次的原因，是支教生活给我心灵上的冲击。可能没有去过，真的看不到那些真相。”

“山里的孩子缺什么？除非特别贫困，他们穿的鞋子比我好，吃的东西比我丰富，花钱大手大脚，却不愿意买一个习题册，一个图画本，一盒彩色笔。我教美术一个学期下来，很多人连铅笔都没准备。每次都是撕一张纸胡乱画画交差。”

“山里孩子在想什么？你以为真的越贫困的地方越崇尚读书？越知道要认真吗？看到之后我才知道这是个多大的笑话。这里的孩子，上主课都可以睡觉，发呆，不听课，上我这种副课，张嘴就是一句：学这个有什么用？能不能赚钱？”

“课堂上，我放一些国内著名的园林景点ppt，我一边说建筑艺术之美，带头的孩子就问，去这里多少钱，造这个多少钱？钱钱钱，什么都是钱。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对学校失望，对课堂没了信心。”

“后来临走前，与校团委一个老师的对话直到今天还让我记忆犹新。他对我说：有一次我找一个学生谈理想，我想告诉他们别浪费时间，好好珍惜。他听着我的话，抬头就问，老师你别说理想了，我现在中午都没钱吃饭，不如你给我十块钱我先吃个饭？”

“他说作为一个老师听到这样的话，心里真不是滋味。理想在他们孩子的心里竟然没有十块钱重要。”

“这是很多农村、山区的现状，也是现实啊。”

刘立志说道。“所以直到后来和一位老师聊天，她说原来新闻里说刻苦读书的苦孩子都是给别人看的，真正贫困的地方，靠读书改变命运是那么遥远的事。”

刘立志不置可否，没有不认同的理由。“我们这个年代，读书真的越来越难了。爱读书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在湾碧镇的一学期，真正让我死心的不是这里的交通和环境，不是没有工资生活成问题，不是吃不好睡不好玩不好。真正的失望是山区教育，是孩子的未来，是愚昧而又不知努力的大人，是一代又一代难以改变一直延续的贫穷。”

“这些全都让我绝望。”

王爽越说越激动，估计这些年支教生活的压抑她从来没有对人说过，今天她就像打开的水龙头，不吐不快。“没钱只是表面，思想的匮乏，观念的落后，行动上的固守陈规才是真正的贫穷。这种穷让人看到现实的失落。”

“听来看来太多故事。不仅仅是孩子，家长更是无法免责。山里大部分的留守儿童，从小缺乏管教，没有正确引导，随着爷爷奶奶长大，父母一年回来两次，每个月寄300到500的生活费。”

“有个老师告诉我，他实在觉得孩子难管教，骂了他，结果他指着老师就说，他在家他爸妈都不敢这么说他，老师算老几。”

“还有老师说，学生周末召集一班外面的小混混公然挑衅殴打老师。学生去图书馆借书，然后把书挖个洞放打火机烧。”

“再有就是逃课逃学，老师不能骂，骂了就不去学校了。”

“学校开过家长会吗？”

刘立志问。王爽无奈的笑了，她说：“有一年，学校专门杀了一头猪宴请来校的家长，结果通知了全校1200个学生，只来了一个家长。从此以后，家长会就变成了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