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笙,饭做好了,回屋吃饭。”
苏默喊了一声,把煮好的面端出了厨房,看到苏笙蹦蹦跳跳地从院门外走过来。她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无意中瞄到院门外飞快地闪过一席灰色的衣角,停在拐角处不动了。心中一动,苏默面色如常地把面端进屋里,放到桌子上面,小声说:“外面有人,先不要说话。”
苏笙抓着筷子的手微微一紧,脸色紧张地站了起来:“是那些官差又回来了吗?”
少年忙不安地站了起来,向四下探看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看衣服不是官差,估计是村里好事的人。我出去看看,你们把门关好。不是我,其他人都不要开门。”
见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苏默忙安慰道。说着,她迈步出了堂屋,看着苏笙把门轻轻合上,这才放心离开。走到厨房门口,她想了想,重新返回厨房,没一会儿,端着一盆水走了出来。直到拐角处,苏默发现灰色的衣角轻轻抖动了几下,复又安静下来。那人似乎对于她的到来无动于衷,仍旧留在原地不动。苏默挑了下眉,端起水盆,瞄着墙角的方向斜倒了过去。“啊——”一直躲在墙角处的男人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叫,拎着湿透的衣角,跳到了苏默面前。任远穿着一身灰衣,衣服下摆湿湿地坠在身上,黑棉靴也在刚才的那一盆水里湿了个彻底。“你这臭丫头不长眼睛吗?你看看,我的衣服和棉靴都被你倒的水打湿成什么样子了!”
他拎着衣服,怒气冲冲地瞪着苏默。“我道是谁鬼鬼祟祟地躲在我家院子外面,原来是你呀!水泼到你身上了?真是活该!毕竟我倒在自己家的院子里,你偷偷摸摸的,我还以为是哪个贼又惦记上我家里的那点东西了呢。“苏默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脸上现出戏谑的笑意。任完被她一通抢白,弄得脸红脖子粗,但他理亏,加上嘴笨拙舌,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屁来,只好重重地哼了一记,转身就想离开。苏默哪肯轻易放他走,早上的时候,这个单身汉就扯着苏笙,说了一大堆的有没有。方才又躲在院门外,偷听他们说话,肯定心存不良。如果就这样让他离开了,他还以为她苏默好欺负呢,指不定哪天又要来听壁角了。“被我抓了个现形,这就想走?我家前两天丢了一大块肉,是不是你偷走的?”
苏默目光炯炯,声音如玉石相击,又脆又冷。任远脚步一滞,转过身来,怒目而视:“我又不是贼,怎么会偷你家东西!?你这丫头少血口喷人!”
“真的没有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上下牙齿一碰就说自己不是贼,怎么证明?”
苏默斜睨着他,目光不善。“我任远堂堂男子,一个唾沫一个坑,说不是就不是,无须拿出什么狗屁证明!倒是你这丫头古怪的很,落了水后,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象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半夜还会跟旱魃一样地梦游!我怀疑你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任远握着拳头,被苏默的话激得愤怒不已,瞪着眼睛,恨不得扑过来,捂住苏默那“口出恶言”的嘴。他一时激动,什么话都说出来了。相比于他的激动,苏默不慌不忙,还有闲心对着他笑,不过那笑容多少有些渗人就是了。“说你偷了我家东西,你就恶人先告状,说我被脏东西上了身?真是天大的笑话!任远,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收回你方才说过的话,我就嚷嚷得让全村人都知道,就是你偷了我家的猪肉!”
她双手插腰,摆了一幅蛮不讲理的架势。任远张口结舌,脸色憋得通红,辩道:“你这丫头也忒不讲道理了!我说过,我不是贼!再说你家穷得叮当响,哪个没长眼的,还会偷你家的东西!真是女子和小人难养!如果你是男子的话,我早就把你揍一顿了!”
谢天谢地,我是女子!所以,算你倒霉!苏默梗着脖子,斜睨着任远。任远无法,只好低下头道:“我收回方才的话,你也不要到村里人面前胡说八道!我还想攒点钱,搏个名声,娶媳妇呢。”
服了软,他不甘不愿地瞪了苏默一眼,火烧屁股似地跑了。呛走了任远,苏默心满意足地往回返。苏笙和少年挤在一起,观战了整个过程。对于苏默的牙尖嘴利深有体会的少年,看着苏默象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揣着盆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厨房,喃喃道:“唯小女子与小人难养,圣人诚不欺我!”
苏笙回身,把少年脸上类似牙痛的复杂表情收入眼底,突然开口问道:“哥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少年皱着眉,思索了片刻,试图用大白话表达出来这句话的意思,以便小孩子也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是,只有像妇人和小孩这样的人才难以与之相处——”此话一出,他全身一僵,顿觉自己说错话了,讪讪地低下头,正好瞟到苏笙脸上哀怨的表情。苏笙年方八岁,可不就是小孩吗?他有些手足无措,忙解释道:“我,我说的不是你——”苏笙目光委屈,揪着他的衣角,委屈巴巴地说:“我就是小孩,你说的不是我,还会是谁?”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屋门打开了。苏默抱着双臂站在门口,目光灼灼地看着少年,似笑非笑地说:“他说的当然是我了。“少年无语凝噎,他不过是重述了一句圣人之言,没想到一下就把姐弟两个全得罪了。由此可见,今天一定不是他的幸运日!吃饭期间,少年头也不敢抬。别以为他是在为方才说错话而内疚,实际上,他捧着碗默默地想,圣人之言果然是有道理的。这一大一小都不是好糊弄的主儿。苏默和苏笙相视一笑,互相挤眉弄眼一翻。冬日天短,不知不觉,天就黑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