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苏笙一样错愕的还有少年,他惊得从木墩上站了起来,神色惊诧地望着苏默。苏默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这两个人在吃惊什么。她有些好笑:“你们放心,我没有让你们留下来欣赏我洗澡的打算。我洗澡的时候,你们就把帘帐放下来,呆在床上。我看过了,帘帐很厚,呆在里面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形。我这么为你们考虑,你们还这么不领情。那就算了,你们还是去柴房里窝着吧。”
苏笙讪讪摸着头,不好意思地说:“啊,我和哥哥当然是呆在屋里了。”
柴房里那么冷,谁傻谁去呆着。苏默把目光投向了少年,他犹豫了一会儿,终是点了头。柴房里很冷,他也不想过去挨冻。商量好之后,苏笙和少年脱鞋上了床榻,放下了床帐。苏默一个人站在下面,窸窸窣窣地开始脱衣服,准备洗澡。古代的衣服本就多,加上又是冬天,里三层外三层,套了很多件,系带子的地方特别多,解起来也麻烦。所以,光是脱衣服,苏默就忙了好一会儿。苏笙心大,白天看热闹的确是累了,趴在舒服温暖的床上,没一会儿,就闭上眼,陷入了黑甜乡里。留下一个春心萌动的少年,精神亢奋地躺在床上,两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帐顶,兀自支着耳朵,心情忐忑又复杂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窸窸窣窣,是轻缓的衣服摩挲着落地的声音。水声潺潺,是她迈步进入浴桶的声音。每个细小的声音响起,无一不是在轻轻地撩动着他心底的一根弦,轻轻颤动得象是住进了一只胆怯的兔子一样。死一般的寂静中,他听到空气中传来幽然地一声长叹,带着说不尽的惬意和快活,轻若羽毛的飘落,宛若情人含在唇齿间缠绵的低语,一字不拉的落进他的耳朵里。“天,好舒服。”
这声叹息钻进他的耳膜里,不顾他的挣扎和抗议,很快麻酥酥地流遍了他的全身。伴随着这些细微的动静,他的脑海中蓦然出现了,那天无意中看到少女精致的锁骨和柔滑的一侧肩头的画面,不由心头一阵火热,盖上了被子还不算,同时紧紧地捂住了耳朵。一帘之隔的苏默对此毫无所知,并不知道一个少年正被脑海里浮现出来的臆想折磨得欲生欲死。热火氤氲,苏默光裸着身体斜靠着木桶里,舒服地躺了一会儿之后,就开始动手搓洗起来。很长时间没有洗了,搓洗的时间肯定要长一些。洗了一会儿之后,澡盆里面的水就有些凉了。炉子上烧着水,已经开始往外冒着白雾了。就算点着炉子,屋里也算不上多暖和。苏默犯懒,有些不想动,就坐在浴桶里,懒洋洋地喊道:“小笙,水有些凉了,你下来把炉子上的热水取来。”
屋里久久无人应声,正在苏默觉得奇怪时,就听身后传来轻轻的衣料摩挲声,接着是拖拖拉拉的脚步声。她以为是苏笙下来倒水了,心里诧异这个小古董听到自己的要求之后,竟然没跟她讲一通男女授受不亲的大道理。炉子上的水被取了下来,来人提着它走到一路犹豫着走到浴桶边。浴桶周围挂着削薄的粗布,虚虚地挡着,里面的热气袅袅地升腾起来,洇得连空气里也带上了湿润的气息。油脂灯静静地燃烧着,光影暗淡,少女双臂伸展开来,攀着浴桶,浮在水面上,只露出光洁瘦削的的肩膀,在粗布上映出一个虚虚的剪影。剪影上,少女长发盘成一个揪揪,懒懒地趴着,惬意得如一只猫儿一样。他抬起眼,只看了一眼,就臊得红了脸,慌忙低下了头去,不敢多看,低眉顺眼地走到浴桶边上。身后水声哗啦啦作响。苏默抬起头,笑着转过身去:“小笙,你怎地不说话?是不是因为姐姐让你倒水,你生气了?”
虽说她心里住着个文艺女流氓,但是身为女子的矜持还是有的。留着这两个半大的孩子在屋里不假,可是也不是一点儿防范措施也没有。浴桶周围被她用粗布拉了帘子,只在一侧留了个仅供一个人出入的缝隙。提着热水壶的人并没有走进来,站在缝隙外面,伸出了手臂,把水壶往里面一递,看也不看就往浴桶里倒水。握着水壶的那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只一眼,苏默就知道外面倒水的人不是苏笙。“怎么是你?”
苏默吃了一惊,皱着眉问道。似乎是没有料到会被发现,少年有些尴尬,默然片刻,也许是太过心慌意乱,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微微一滞,水壶倾斜得越发厉害了,倒出来的水柱竟然向苏默的方向猛然移了过来。滚烫的水落在水里,溅起来的热水滴到苏默光裸的皮肤上,她痛得小声地嘶叫了一声,忙向后移了开来。“怎么了,是不是烫到你了?”
听到里面的动静,少年忙把伸出去的手,连同手里的水壶一起缩了回去,着急地问。“没事。幸亏我退得及时,要不然真得烫着了。小笙是不是睡着了?”
苏默舒了口气,笑着问道。“是,他一沾床就睡着了。”
听到她说没事,他这才放下心来。“你把水壶放到地上就好了,如果水凉的话,我自己会添水的——”看出了他强自镇定下的无措和紧张,苏默笑着说。少年乖顺地应了一声,轻轻地放下水壶,转身走向了床榻。就在这时,苏默听到门外传来一声重重地拍门声。“谁?”
随着哗啦一声水响,她从水里站了起来,凌厉的双眼向门口的方向看去。这么晚了,除了梁上君子,谁会夜访她家?刚刚坐在床上的少年也是神色一凛,瞬间直起了劲瘦的腰身。程巧儿找回了衣服和木盆之后,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在冲动的驱使下,一股作气地跑到苏默家的院门前。向左右观望了一阵之后,见四下无人,她轻手轻脚地放下了木盆,轻咬红唇,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地打开院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门缝里透出的光线照在地上,如恶魔手中的神灯一样,引诱着程巧儿一步一步地向门边接近。鬼使神差地,她把耳朵贴在了门板上,象贼一样倾听着里面的动静。听到里面传来苏默与一个年轻男子的说话声时,她终于控制不住心里滔天的怒气,伸出手,重重地拍在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