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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 赏亭雪秋月念前情 送角粽平清复应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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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朱老爷两个闻声而望,却见乃为陶氏。其掀帘至前,先拜过二人。朱天丰问道:“汝缘出此言?”

陶氏道:“今一早便天色阴蒙,只才食罢饭功夫,忽见外头已飘现雪来。”

尚士召听罢,起身而去,以手掀厚帘一角,目朝外视,只觉迎寒扑面,气出成霭。但见院中绒雪落赴,地裹鹅白。又见旁梅枝玉缀,松着银裘。正如陶氏所言。士召看罢仍闭了紧帘,归座而落。朱天丰道:“既是此阻归程,兄不若多暂居些时日。待雪缓平,再归之为好。”

士召回道:“虽是蒙兄等厚照相待,怎奈因惦家舍,甚欲一回。借外头雪初起尚可缓行,兄意下如何?”

朱天丰稍作一思,即回道:“既是尚兄一意望归,只得暂舍而别,且稍待一时。”

遂叫过李杏至前,令其去寻唤朱平清到此来。待李杏去之,朱天丰正欲同尚士召再作两语,却见陶氏立旁。忽转明醒,问道:“汝行足到此,欲明何事?”

陶氏回道:“因目下正近冬至,查灶房处独少肉荤一需,故来回过老爷。”

朱老爷道:“这般来,老身知也。余之无消你顾,若无另事,可自退之。”

那陶氏唇齿待开,又反闭止不倾。朱天丰察此细处,便道:“汝有甚欲求,只管先言明来。”

陶氏一得此言,方开言道:“老爷亦知近为冬至之节,老身本欲求闲以望祭丈夫,奈朽身又不得方便。心下之意,尚老爷乃同为一村,欲使月儿一并齐回,以祭其父。”

朱天丰道:“原来为着此事,有甚不可,亦应一去。”

陶氏喜之万分,忙叩过几叩离去。

那朱平清于屋舍正于座遥赏雪景,却见外头李杏举伞行过。只当他欲赴前院,故无言扰。不多时只闻得似有人步屋之声传过,忙起身来,转见正为李杏。便道:“方才便瞧着你,只作你赴前处去,因甚到此?”

李杏遂将朱老爷言唤之事道了。平清闻之,顾不及雪沾衣发,忙奔至祖父处。待进之,却见老师同在,拜而后问。尚士召遂将暂辞返宅并陶氏之言一并道了,平清道:“自前立馆而今,老师未得探返。既是老师归之甚切,稍待学生赶备车马,以送老师并秋月还乡便罢。”

说罢急离了此,便往前头赶去。将车马备当,先赴林秋月处。待入屋去急将背雪扫净,见李金凤、孙玉春、王水荷亦共一处。将来意禀明,秋月言道:“方才老娘已来告会,另则其近来又染恙状,要照往日所服之药再取几味来。”

李金凤道:“秋月祭尊之处乃村外一二里地径,路折曲斜,于此冬雪时日不便车子为行。届时我二人至村外别过,明安自将尚老爷细细安送了,待回之可正顺赴镇去。”

平清道:“如此善矣,趁此尚可作行,待迟些雪降更甚,彼时便极不妙也。”

水荷道:“何不教尊师过些时日方去?其今亦近得六旬年岁,如此冒寒劳涉,恐与彼无利。”

平清回道:“老师归心所甚,一来今初降少雪尚可辨行,二来又借此车子一便。”

玉春道:“趁老师现无起行,且将铜炉置车上,生些暖热,为诸位行路一益也。”

水荷道:“就将咱处的拿去便罢。”

平清笑道:“你虽为恩师行此慷义之献,岂能苦却自个娇躯,只取过我那一处来便也。”

说罢暂别几人,亲将炉暖搁放于轿内。待秋月两个备齐物什,便着人去唤尚老爷来。不多时朱老爷两个亦各撑纸伞而至。水荷并玉春各送留拜,朱天丰又与其道些归途谨行之话,尚士召领意,众各辞作别。

却见车轮轧雪而行,后留辙迹。马儿踏印连点,颈铃旷鸣。待将近桃园村而止。秋月同李金凤各携物下车,临前平清又道:“今天色如此,汝二人谨注途行,待吾将老师送返尊舍后,仍于此待候。”

两人道声知晓,别之而去。朱平清复动前送师,过眼间已至尚士召宅门处。平清搀尚老爷下来,作别待去,尚士召道:“此时节他等两个女子相行多有不便,汝自当留意。老汉既现已回,无消劳举。”

平清回道:“老师无必担虑,秋月随之女子吾将自之本事传得其些许于身,可保安事。”

待尚老爷闭门而去,平清方将车子赶去。又忆方才尚士召所言,自言道:“江仙平学初起,尚未得尽全之领,还是后随行上方是。”

心下已定,遂领随仆留看车马,自急踏去。

且言李金凤两个步雪而行,秋月道:“幸路上雪尚不为深,岂不得浸履没足受那冻骨之苦。”

金凤笑道:“你素日总说我气力可较男子,便是如此亦无甚碍,我背也可背得你过去。”

秋月亦笑道:“道不敢劳却尊驾,前些既言有苦共当,那岂叫我独免一累。”

正言语间,忽见前头迎面一伙汉子速步直来,口中骂骂咧咧。二人一见不免提起心来,只听得为首一人道:“今番若仍讨他不来,定不轻恕。”

竟与金凤等错向行过。二人见他等远去,方送一气,秋月道:“此荒寒路道忽空冒一伙人来,幸非歹人。”

不久已至林秋月令尊之冢,秋月痛拜一番,金凤于旁言慰抚劝。事罢,二人返身回走。行不数十步便见朱平清顶雪迎来,二人惊问其因,平清遂将尚士召之语道述。金凤见其未着遮雪之物到此,轻掸去其衣发寒沾,将自个手中纸伞递他,同秋月共使一之,三人一齐回走。平清又问:“你二人方才可有难境?”

秋月道:“方之一众汉子恶语结行,幸未得霸辱吾等。”

平清闻罢,于金凤道:“你道险否?如他众伙果包害心,要无些本事于身,岂非坏也?”

待他等归回桃园村外,看那雪势更得几分,几人忙登厢内,直赴大槐镇去。

扬鞭快马,不多时便至。林秋月寻药铺而去,平清于金凤道:“我二人各别之距非长,你且留居在此,少刻便回。”

说罢便去。那林秋月自入药铺,彼之掌药已是常熟。问母近之如何,秋月回道:“稍作转好,今仍照往日几味药弄得些来。”

待掌药备齐交付,秋月交过钱两,出铺就要离走。忽听旁一阵痛嚷声,扭首寻望。只见西处数丈阔面一伙大汉正围一人,秋月略前以观。方觉此伙人正是方才所遇,围一年少男子,其口中卑求不止,正听那伙人中一者令下,一众人只将拳脚雨点打去,那后生于地乱滚,口中讨救声惨唤不绝。秋月立目难待,近上前阻道:“你等缘何街市上肆行欺人。”

那伙汉子听其言语,暂住手脚,一人道:“此寒书生剩欠俺五十余两银钱,可恼总不见数还,已候多日。昨日讨要又称囊紧。今日找得数个伙计寻着他,仍是前语。他如何俺却不管,必要他如数照还俺那银两。”

秋月道:“只为如此,便将人以死手凌仗,此成那般。”

那人又道:“俺要其钱债,你一不相干女子管得这许多则甚。你既发善怜他,那便代之还帐,如否便远远去了休再来管。”

秋月听罢,又望后生那处一番。见其棉薄素体,方巾歪搭,观者驻睹生惜。秋月紧咬玉齿,将身上钱两尽取而出,却也只得二十七两。便道:“奴家只此半数,汝等且收下,余之叫其日后慢补上了。”

那人却道:“俺却是要全数尽还,分文无差,你待足时再来助他罢。”

言罢叫那伙随人将那后生带了去,秋月上前还待阻劝,突见那人言恼道:“俺索讨债银又无触王法,你这何处来的丫头插混那多岂欲讨打。”

话落一掌便打去,正于此险处,忽见一娇手由旁而出,正抓那人腕处。那人见状急要抽回,只听“扑通”一响,那人已摔得个仰面朝天,旁围者无不一惊。

林秋月安定心神,急旁看去,却见正为李金凤。原来其方才听得外头嘈闹,见行路人驻而围视,遂上前细看。巧见秋月同前遇之众言争,又闻得后头言语,甚恐秋月吃害,紧赶至身近处。正拦下他那掌,而后猛的一拽,那人立身不稳,摔个结实。那一众汉子见此,无有斗胆而近者。李金凤连问秋月可有着伤,知其无妨遂安。问道:“你去抓药缘何同他等惹得争语。”

秋月便将那人所言并自个如何争护一情略回其简,金凤转看那后生,见他衣布零补,面白体瘦,侧卧寒地以臂作支,撑得上身苦挣待起。金凤忙上前搀起,秋月也近前去,一旁那人也叫随者扶起。金凤于秋月道:“你虽是好心助他,然怎可不知我一声,险受吃害。”

秋月道:“我看那书生害紧,不及思此。”

又见李金凤转至那汉子跟前,那人急道:“俺讨银子,你那随者丫头无钱两尚直劲阻俺。又吃你一摔,却是何理?”

金凤略作一笑道:“汝等索讨银两自是无甚,若为些许银两伤人于重,祸殃其命,于此明街繁市四邻围望之下闹出一人命来,尚言无犯王法么。汝等若手重些,他偏又经受不起,叫汝等害却,届时得问那个问债来?”

言毕,摸寻出一锭银子,对那人道:“此拿去作那后生所欠,自此汝等各无缺欠。余之零头,当那一伤之赔。”

那人接过银子,又道:“好一姑娘,只瞧着容仙面俏,万不料又兼本事哩。”

便随那众人等一齐散去。

那后生观得金凤此举,称谢不尽。言道:“小子名唤屈辰良,桃园村生人,方才那个为吾邻舍。因昨岁秋闱赴城应试,奈家道贫艰,遂求借其银子,留于宅舍些许以拱老娘用使,余者作行途食宿之耗。不意后之失榜埋落,归途半径又误失银两,幸得善者接济,回得乡来。那邻舍便日日催讨,小子食减节物衔枝累攒,缓缓偿债。今日其复领众寻来,吾言求宽候时日,招来一番毒打。若无二位姑娘言手出救,性命难料。”

李金凤又取些银子,道:“此你拿去作医伤养体之使,观此天色,速当早回为是。”

秋月忙将自个那二十余银递伸,道:“方才已叫仙姐出数,现拿了我这去罢。”

金凤只让其收回,又叫屈辰良接过银子。屈辰良由金凤手里取来,万谢不及。又转对秋月拜道:“姑娘方之首身遮护,望姑娘道过尊名宅居,待小子那日名挂高榜,定回寻答谢。”

秋月不禁心下慌急,扶起道:“奴家不过路见不平,怎要公子回谢。”

屈辰良只泪求其名姓,秋月恐平清焦候他二人急了,无奈只得如实回过。屈辰良又拜过二人几拜,转身去了。李金凤两个也急回车处,恰见朱平清正目转四望,见他二人来前,方懈忧心。于金凤道:“因近铺今闭,只可行远以办。吾才之回返,不见留迹,你却是何处往也?”

金凤遂将适才过事略简言过,平清巡望四周道:“目下且返,待回之再言。”

三人遂登车轿,一路回了。

待归及春合院,朱平清卸得炉暖,移抬至卧,又令杂仆将购办肉荤拿入灶房去。李金凤暂进前院左屋房,见过水荷等复谈,秋月自去寻见陶氏。平清了办杂琐,赴朱天丰处见禀道:“尚老爷已妥送而回,另嘱物什亦办全当。”

朱老爷颔首道:“如此为好,今寒胜于往,汝等今有一劳。多办热汤于众,赶散寒气。不久便作冬至,留置下些来叩祭祖宗为使。”

平清领言而退知于灶房处不题。

至午牌时分,李金凤提一食盒赴朱平清处,搁于长桌之上。平清启之一观,乃扑香荤汤并荤馅点心等。略啖一尝,遂笑道:“闻品此佳,定又出由尊手。”

金凤亦笑道:“正逢祖父称言以汤散寒,你又为得我与秋月甘冒寒雪一路直去,我怎不挂心?”

却见平清停匙止食,言道:“你虽是稍授些本事,然却未是尽悟。今镇上之事,他一人两者或可支得,然他等齐伙而上,双拳难抵众手。我若吃敌戮伤体肤亦为将之本,你要伤着半些,叫我如何会得姨丈两个并恁多亲者?”

金凤回道:“彼时事急情迫,难顾及那许多。咱院中兄弟姊妹等,虽陈表姐年岁居长,却一女子芳身。余下便咱两个后次,你着甲登骑候难降时乘赴平解,我虽难可与君同守家土,亦当竭奉己力,以保众亲诸友一安方是。”

平清笑道:“你果有清恙守土与我同心之意,日后非是无有机缘。只是身任居高,所会诸事乃常人难料。”

金凤又与之说上两语,不欲多扰,道辞而去。待及撑伞至院中,见雪飘已柔缓之多,便连过风亦休。遂收伞往前头赶去,到王水荷处,彼又有秋月、梦雁两个同在。几人相见,金凤言道:“外头雪轻柔势,良景甚佳,可作一赏。诸位若得闲空,可齐行随望否?”

梦雁道:“正俱有此兴,既是仙姐也之,那便去罢。”

水荷两个也顺言附语,各着厚氅,持手炉走出。行经朱平清卧房处,金凤教他等先行,自个入得屋去会明来意。平清笑道:“虽亦有此兴,只惜我无得共闲,难可悦望,少时又消往祖父处一遭。”

金凤笑道:“那便罢也,明日择时邀赏。”

称别而出,赶行紧走会得几人。

一行人等直行至后院山亭之上,一面言谈一面赏景。但见那轻毛飞迎,卧坠梅枝松竹,如画人缀胭,庄舍若隐纱雾。李金凤道:“虽不及暖春之万物秀景翠返复映,却也如宣纸着墨,画中境显。”

水荷亦随道:“若玉春亲笔所着,必可亦真亦幻。”

梦雁笑道:“不妨拜座认教,得其传技。自个愿怎般着画皆可。”

水荷道:“只惜吾虽喜观良画,然两手粗拙,学而难悟。一笔而下只怕污坏,只可罢也。”

说罢少有哀叹,金凤言道:“人各有其长,岂因一时无他人之技而垂叹于己,倒忽却自个善处。”

秋月也道:“那个自生来便样样俱通,不下功习学,怎知通善与否?”

众人仍继观景。正言赞间,金凤却见秋月独个目忧神哀,遂问道:“月妹此甚心事难张?”

秋月目无转睛,道:“犹记千载之时,亦如眼下。奴为得老娘,遍求告助,奔迹于此,幸得仙姐、明安两个察现搭救。若届时不曾走得此间,或未遇逢老太太、老爷并仙姐这等心善好助之人,今日岂有与诸位共座。”

说罢不觉以袖掩目。金凤见之亦心叹不已,一旁水荷梦雁也以言相劝。水荷道:“天下资厚溢财、近辇旁迎者也为不少。纵虽宴盛玉阁,然却有得几个来如老爷、太太那般顾念咱寒人?可谓凤毛之觅。”

梦雁也道:“像老爷如此人家,若无天顾其顺,倒无天理了。”

金凤复与秋月道:“你今日路见不平出身救外,本倾仁义之心。然怎可不通禀我一声,我心下尚惧他等三分,你莫不惧其否?”

秋月略显一笑,道:“奴家如何不惧,那时目下收见忽忆昔日,彼之甚仿奴之旧往。故无怯畏。”

只闻得后头一人声传道:“诸位好生趣兴。”

几人话头止住转首寻声望去,见为王夫人。李金凤急下亭来,至前拜见。王夫人道:“今逢雪日当自谨意路径,无消此急,如伤着怎好。”

金凤又问其因甚所至。王夫人道:“方由老太太处辞出,恰就逢着你几个于那儿言叙。”

金凤笑道:“正借轻雪良际,与秋月等齐作赏观,母亲可欲同否?”

王夫人笑拒道:“我却倒无此兴,只是你们略赏一通,便早回了罢。免寒侵招恙,可是吃苦的。”

金凤言声晓得,王夫人又嘱上两语,便走开去了。金凤复归亭内,将王夫人话说了。梦雁道:“也看得足兴,不如就且一回。”

余之三人也应,各依缓而下。金凤与他等散别,自朝王夫人处而去。

不觉冬辞春返,唤生溢暖。那陶氏备齐行装,欲作乡返。先见过尊老爷、太太,各问安好,而道:“蒙老爷等怜顾,老身之躯复归旧好,今携装告回,俯禀各尊。”

朱天丰因其办事无差,特厚拨赏钱。陶氏拜谢几拜接过,又去与秋月等丫头作别,见了朱平清、李金凤又是一番答谢。平清笑道:“我正待去接迎尚尊师回此,也不消你徒费足劳,另雇一轿于汝。”

陶氏听罢又为一阵称谢,少时便携得行装,同道而行。待其回落宅处,平清去尚士召舍前,师生重会,各叙言语。平清邀尚老爷登轿,执鞭赶驾。不多时便回,水荷、玉春两个各来行拜,这尚士召老爷依旧如去书教。

有话即长,无话遂简。不觉旧去新来,已又为乙酉新岁,此年之端阳佳节,王夫人与屋舍歇目,忽闻廷春来报:“李大爷回也。”

王夫人听罢忙由竹椅而起,赶得门首一见,正为夫君李文贺。另一头李金凤闻之,亦赶赴相见。文贺又见过朱老爷、吕老几人,言道:“今正逢端阳佳日,闻得大槐镇处龙舟聚湖,好生热闹,诸位可欲前赏?”

吕老道:“我倒是不喜旁杂闹语,便先不去也。众等游赏而归,言讲于我听听有甚么耍戏便罢。”

王夫人道:“嫂嫂等不见回,老太太如何愿去,不如咱几人代其一去。”

朱平清知李文贺而回,寻见语拜。王夫人道出转赏龙舟一情,平清道:“今岁应举时紧愈减,不敢轻有此兴,当以业居首。”

李文贺道:“也罢,早些中得,也算得了却一大心事。”

王夫人又寻着刘安人,安人经邀不住,只得同去。过得些时日,李文贺作辞返署,临前又与平清道:“贤甥尽心便罢,莫将此看得紧甚了。”

说罢,别众而去。不觉几月而下,看那应举已在眉睫,平清除得食饮寝宿,余时手无弃卷目不离行。李金凤亲制角粽数三,带至平清之处。笑道:“此各餐食一,以图吉佑。”

平清笑道:“只惜先前食之甚少,不若何劳今日?”

及次日方为辰时之初,朱平清已早着衣净面结矣,将饭食匆匆吃罢,取过行装来,一旁朱天丰老爷将车马备当。平清临前又别过王夫人、吕老等,又同李金凤道:“此番吾必得一举而成,断不亏众望盼,更不负尚尊师之言点。”

说罢拱手而出,院中亲者皆出送之。见平清登车身入,车夫执鞭行驾,远远去了。刘老笑道:“他前时赴京亦如目下,老爷聘得那等良师,此番再无名落之说也。”

朱泽松道:“他素日敛得几许文力,只见今时应显。”

众人归得院去,忽闻吕老道:“老朽自前以末暮之身去庙拜谒仙佛,佑顺孙儿安回。今欲复择良日,仍亲去上拜仙佛,以求赐名挂高榜于孙儿。”

王夫人笑道:“老太太拜佛迷心了,若求告仙神便可任获己欲,那庙堂之内早是磕肩难步也。况神若轻施于布,天下岂不多沉乐弃劳者,而苦寡勤力之士。看事成否,只在其用功厚薄。”

金凤亦笑道:“便是吾昨日以所蒸角粽于其,也不过图一吉运。尚应素日以卷作食,文填盛腹方是。”

众皆入舍坐谈,所言皆循平清此番应举之句,不消细表。

单说那李金凤,自平清一时暂去,倒日寡言语。林秋月与之密近,怎瞧他不出。借他旁无一人,独个上前而会,笑道:“明安先前赴远离乡赶镫剿寇之时仙姐这般尚有得说理,他今番不过提笔应举,而非横刀立马会敌阵前,怎的又显忧容?”

金凤回道:“明安乃胜心甚旺,凡事不成必直取定得。心坚无弃虽为一好,然害弊亦不浅。虽有前番尚老爷明点说理,不知明安那等素性自幼便生,可照遵否?”

秋月道:“此些时日观明安勤习寻教,更得尚老爷如此传学,他这一去直如有旁助,便是老天欲其无中也是难的,仙姐只静候捷信而可。”

金凤听罢方觉些愁消忧散。不觉期日已毕,院内亲者无不暗地捏心。正逢朱泽松由府城而回,刘老太传其至前,问:“明安此试如何?”

泽松道:“他只言必无挫落,看似成竹在胸,只待日后张榜以验。”

刘老又问:“既试墨已结,怎缘何不与你同回?”

泽松道:“他欲暂居于府闻候榜名,故且不回。”

朱天丰道:“他盼胜急切,回之亦每日难寝心忧,待老汉明日赴城,慰探一遭。”

李金凤闻之,倒松下一气。朱天丰道:“江仙可欲同随否?”

金凤喜而应之。二人便于明日时分,往城里赶,不觉已入城内。邓庆闻报,急出叩迎,因府城属兵要处,金凤称欲外候见,朱天丰自同邓庆入内。朱平清于内听之,赶去相见。朱天丰笑道:“舍玉盼候之久,汝且一去,老汉同旧僚叙谈一番。”

平清应下速步而去,会着金凤,自是好一番话语。末句又道:“此十定八九,只静候胜捷矣。”

因近处一茶舍,二人遂入内座谈。另处邓庆邀朱天丰居身首座,朱老爷问些府城近之各情,邓庆一一回过,皆无恙害。又有王炳秀、范庆天等亦来参会,王炳秀道:“朱老爷高旬仙数,仍念先责,深仰堪佩。”

朱天丰与众遍察,见各俱安,言称归辞。邓庆道:“现时及晌午,尊且传过舍亲,于此聚食而回。”

朱老爷难拒盛款,只可应下。出去寻他二人,恰平清已同着金凤而出,朱天丰上前转言告知,三人遂一齐登内。会过众人,一席下来,朱老爷与金凤就要作辞。邓庆一行伴送至门首,平清同二人作辞,李金凤随着朱老爷返乡,日仍盼挂不题。

是日,李金凤于前同水荷、秋月两个相言,忽听得门首处一阵扣门声传耳,其声忙乱。金凤闻之急出外赶至前,去了门闩开得门来。一见门外者,不觉目僵神定。

不知外者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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