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米笑，那我就先回去了。”

纪斯兰的声音很小，说出来之后完全被米笑和安德里两人的讨论声给掩盖了。顿了顿，纪斯兰微微提高音量，再道，“米笑，我回去了。”

这一声，米笑倒是听到了，因为游戏正在激战中，她抬眸迅速扫了纪斯兰一眼，“嗯嗯，好的，晚安。”

她并不是有意要敷衍纪斯兰，但这样的态度和语气，在纪斯兰看来这就是敷衍。原本他心里就不是很舒服，这一下更难受，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挪动脚步，他缓缓向门口走去，走了不远，他心里似乎还是有些放不下，又停下脚步，转身回头。这一看，正好与抬眸看着他的安德里对视。安德里站在米笑的身边，他一只手撑在桌面，弯着腰，身体微倾，距离米笑特别近，看起来亲密极了，但安德里始终只是一个稚嫩的少年，这么看过去，他就像是米笑的弟弟。而米笑正全神贯注着，并没有发现他们两人此时在对视。纪斯兰神情淡淡，原本这也只是一个平常的对视，可是就在他刚准备移开视线的时候，那个少年，那个穿着校服，脸色白皙，神情天真的少年轻轻对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就不像是他安德里的招牌式笑容了。纪斯兰一怔。眸光一暗。少年的笑容还在不断地拉大再拉大，越来越深，越来越夸张，夸张到似乎都要咧到了耳根。随着他微垂的头，他额前的碎发扫了下来，微微遮住了眼眸，深邃的眼帘下形成了一道变幻莫测的阴影。纪斯兰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依然放在安德里的身上，“米笑，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给你说。”

米笑这边的“战事”非常危急，没有心思放在那边，她一边腾出手扯了扯安德里，“你帮我看看人啊。”

一边回答纪斯兰的话，“你等等啊。马上马上，等我把这一盘玩完。”

安德里移开了视线，回到了电脑屏幕上，加入了米笑那边的战斗，而纪斯兰责耐心地站在那里，等着米笑把这一把玩完。这一盘结束得倒非常快，纪斯兰并没有等太久，只不过游戏结束后的米笑有心思去思考纪斯兰刚才的那句话了……他说有事要给她说，让她出去一下？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在屋里说多好啊！难不成这纪斯兰要说的话还不想让安德里听见吗？只有这个原因了。她没有询问纪斯兰，默默跟着纪斯兰往屋外走，一直跟着他走了出去，来到走廊，再穿过走廊，来到楼梯间，再一直顺着楼梯间往上走，走到了楼顶。夜晚吹着轻柔的微风凉爽而舒适。米笑习惯性地看了看身后，身后没有人跟来，安德里乖乖地在屋里等着她，也没有其余的人跟着。周围很暗，也很幽静。站在这个地方能够眺望城市里的夜景。她跟着纪斯兰一路走到这里，一直看着纪斯兰的背影，一路上他沉默不语，挺直的背脊看起来有些些严肃。“纪大侠？怎么了？什么事呀？还要跑到这里来说。”

米笑觉得气氛有些沉重，所以还刻意用轻松的语气想要调解一下。前方的纪斯兰转过身，他背光而站，面容被埋在阴影之中。“安德里确实长大了。所以我觉得……你们不适合住在一起了。”

他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因为这个问题刻不容缓。米笑看起来有些吃惊。她没有想到纪斯兰竟然会说这个，这件事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中。但如今纪斯兰既然说了，她就得思考。可，依然很难接受，很不解，“你觉得不合适吗？为什么？”

米笑扯了扯唇角，想笑却笑不出来，“你也是有玩偶的人，你难道还不能理解我们吗？你有二宝，你还有雯雯，雯雯的年龄和安德里差不多大啊，你会觉得她不合适呆在你的身边吗？”

纪斯兰毫不犹豫，“如果你介意那就不合适。”

微微一顿，“再说了，雯雯并没有呆在我的身边。更没有像你和安德里一样这么亲近。”

米笑蹙了蹙眉头，纪斯兰说的确实是事实，但她觉得这并不是她的问题。纪斯兰见米笑沉默了，口气微微一松，柔和地补充道，“我知道你和安德里关系好，我也没说让你不要他，我只是觉得……”他思索片刻，再继续，“安德里现在既然长大了，你就可以给他自己的生活，他可以像雯雯一样去读书，去结交朋友，去创造一个自己的生活圈，甚至还可以进入娱乐圈，他可以活得很精彩。”

很巧的，纪斯兰的这番话，竟然和她之前想到一块儿去了，可是自从那天晚上她与安德里聊了之后知道安德里不愿意，她也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如今再被纪斯兰提出，米笑有些抵抗。她蹙着眉头，沉吟半晌，再抬头看着纪斯兰，说道，“我之前也给安德里说过，但是他不愿意，他想……”“他当然不愿意，玩偶都是不愿意离开自己主人的，但在这个世界上有谁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来？”

就连他都不可以。米笑又一次沉默了。纪斯兰再道，“你是他的主人，只要你让他做，他就必须做。你不能什么事全都由着他的性子来，再说了，你让他去体验人类的生活，融入人类的圈子，这也是为了他好，既然是为了他好，你就不要再想这么多，更不要有什么负罪感。”

米笑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了拳，“我不觉得这就是为了他好。他不想这么做，我逼着他去了，他会不开心的，我不希望他不开心。”

“那我呢？”

纪斯兰上前一步，“你希望我不开心吗？”

这个问题严重了。米笑无法回答。她永远没想到她和纪斯兰之间有一天会为了安德里吵架，安德里在他们之间从来就不是问题，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问题？如果是别人不理解她就罢了，可这人是纪斯兰，他也是拥有玩偶的人，他明明很清楚这么多年来是安德里一直陪伴着她，安德里不是别人，安德里是她的亲人，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她最最信任的人。“米笑……”纪斯兰声音又柔软了一点，他走到米笑的面前，牵起米笑放在身侧的手，她的手有些凉，“我并不是让你在我和安德里之间做个选择，我只是觉得我们三个人可以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米笑垂下头，轻轻咬着唇。纪斯兰温柔的声音还在继续，“安德里现在长大了，你现在每天都和他同吃同住，他几乎是寸步不离的陪着你，他每天陪你的时间比我都多。这种事你让别人知道了，别人就不会乱想吗？更何况是我，我们现在相处的时间原本就少，忙起来的时候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我也是人，我也会担心，我也会忧虑，我更会变得越来越不自信，米笑……你明白吗？”

她就是心软，被纪斯兰这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了几句，原本很不理解的米笑又慢慢地理解他了。她在想，如果雯雯和纪斯兰之间的相处模式也像她和安德里这样，或许她也会乱想的。“米笑，安德里他从小就被你宠坏了，他想无时无刻的陪着你，你以为我不想吗？你由着他的性子来，你能由一次我吗？”

好像……是的。她是不是也应该为纪斯兰妥协一次，毕竟和纪斯兰相识这么久以来纪斯兰确实很少会要求她去做什么。夜晚的风吹得她有些冷了，她不想在再这里继续这样耗下去，这让她有些心烦气躁。思来想去，她点了点头，“好，我再给他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