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园内,朱之云此刻现在了自己母亲的墓前。他身上单薄的白衬衫已经被濛濛的小雨浸润透了,他那雪白的肌肤隔着湿衬衫若隐若现,而他那金黄的发丝也湿漉漉的紧贴在头皮上打成了绺儿,朝下滴着水……“妈妈,我到底还是那个被上天抛弃的人啊……曾经,我以为遇见了学姐,我的人生就开始变得幸运,变得不再只有悲伤和眼泪;我以为爸爸出狱后,我的人生会更加圆满和幸福,从此带着他和学姐一起去你曾经梦想的地方;我以为人生都是先苦后甜的,经历了那么多不幸和磨难,我终于可以得到我想要的幸福……”朱之云低着头站在自己母亲的墓前,淋湿的刘海儿挡住了他的双眼,他的声音很是沙哑,像是深秋漫天飞舞的落叶交错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他停顿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可是……多么可笑……原来所有的幸运、幸福和甜蜜都是短暂的,都是虚假的,都是为了最后加倍的折磨我……果然,谁和我有关系就都会遭遇不幸,都会被连累……就像小时候那些大人小孩们说得一样,我就是个灾星!”
朱之云说到这里,难以抑制心中的激愤和悲伤,他硬生生的跪坐在了冰冷而湿漉漉的墓碑台阶上。接着朱之云朝前跪爬了几步,直到距离魏诗茗墓碑前的十几公分处,他颤抖着伸出双手,抚摸着墓碑上那张有着灿烂笑脸的黑白照片,哽咽的自问自答道:“妈妈,你说,这样的我,是不是不配得到幸福,也不配站在学姐的身旁?如果当初,死的人是我,是不是如今,我也不用受这钻心蚀骨的痛苦了?……对,我不配,我不配……”雨越下越大,雨水从刚刚那滴滴可见的状态,变成了连了线的珠子。而朱之云那压抑许久的情绪,现如今已如冬季树桠上那最后一片树叶的凋零,心如死灰。他将自己血色全无的脸颊缓缓的贴到魏诗茗的黑白照片上,用双手拥抱着青石色的墓碑,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一切,都永别了……”而随着这句话的结束,朱之云一直强忍平静的脸上变得万分狰狞和痛苦,而顺着他的眼角不断的淌着也不知是泪、也不知是雨、亦或者两者早已混合不清的液体……也不知过了多久,朱之云就一直抱着魏诗茗的墓碑一动不动,直到天色蒙蒙亮,雨也已经停了。朱之云扶着墓碑艰难的站起身,而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他的膝盖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朱之云缓缓离开了自己母亲的墓前,朝另一处墓碑走去……毋庸置疑,那处墓碑,正是安葬覃忠铭的,而旁边的墓碑安葬的是王政仁。朱之云走到两个墓碑中间,他扶着膝盖,艰难的跪了下去,对着墓碑上那两张和蔼俊逸的脸庞认真的说道:“覃叔叔,王叔叔,对不起……这三叩首是我替我的父亲朱尘远给你们赔罪,是他的私心害了你们,对不起……”朱之云说完便俯下身去,在他们二人的墓前叩了三下首。朱之云又将身体转向覃忠铭的墓碑,继续说道:“覃叔叔,而这三叩首,是我朱之云要给你赔罪的……之前答应过您要好好照顾学姐的,可是,现在,我不仅没有照顾好她,还让她因为我受到了伤害。而我在心里许诺过要永远跟学姐在一起,现在看来,之云可能又要食言了……对不起了……”朱之云说完便又叩了下去,叩到最后一下时,朱之云伏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之后,朱之云从自己的裤兜了掏出来一个红色的小福袋,郑重的放在了覃忠铭的墓前,并顺手从地上拿了一块有些份量的石头压了上去,想必小福袋里装得一定是轻巧的物件。而朱之云放好小福袋后,便又艰难的扶着自己的膝盖起身,轻轻的说了一句:“再见……”说完这话,朱之云抬头看了看天空,正是旭日东升时,雨后的天空更为晴朗,之后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天佑园。………等到朱之云回到麦加小区时,他身上湿透的衣服已经不再滴水,略微干了一些。而太阳已经悬在正空,只有地上大大小小的水洼才能证明昨晚下过一场雨。小区里的一群小孩子正淘气的踩着水,追逐着,嬉笑打闹着……朱之云面无表情的朝自己家的楼栋走去,当他走到自己家楼前的时候,看见楼前的大树下的泥土,因为昨晚的雨水冲刷,露出了一个白色而光滑的物体。朱之云感觉似曾相识,他缓步上前,却赫然发现那是一个碎成两半的碗,那是自己父亲朱尘远出狱那天打碎的碗。朱之云想到这里,在心里不禁说道:(学姐……原来我本不信这些,不过,现在看来老一辈讲的这些习俗流传了这么多年果真是有道理的……只不过,当初以为会分别是爸爸和我,可是没想到,学姐,到最后分别的……竟然是我和你……)朱之云呆呆伫立在树下,许久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