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凌兰受霍芸书的嘱托,在万福堂附近的某棵树下挂了条红线。凌月看到之后,便明白了意思。趁人不注意,她偷偷去了碧落堂。“你带上钱,去城西的琼宣坊。那家的老板,是我父亲的老朋友。你去多买些好酒,带回来给老太太。”
霍芸书又塞给她一封信,嘱咐她带去庄上跟农户们谈条件。“接受的,就留下。不接受的,也不强求,给一笔钱把他们打发了便是。你把罢工平息了,老太太会更喜欢你。”
霍芸书的话,凌月一向是无条件相信的。但是,她还是心存疑虑。“小姐,你的话,庄子上没有人不听的。只怕我说话,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不要紧。你只说,是奉我的命令去的。老太太不会说什么,只会觉得你处事有计谋。有什么预料之外的情况,你只要相信你自己的判断就够了。往后,你需要独当一面的地方还很多。我信得过你。你也要信得过自己。”
凌月眼眶微红,声音很轻,“谢谢小姐。”
“回去吧,别惹人起疑了。有什么事,就挂根红线,不要一个人扛着。”
凌月应了一声,行了个礼,离开了碧落堂。当天,她就去了庄子。闫玉萍竟然不在。问了庄头才知道,最近几天,她都没来过。“没来?那她去哪儿了?”
凌月好奇。没来庄子,那还整天演出一副东奔西跑、呕心沥血的模样?“那我上哪儿知道去?”
庄头笑道。凌月没心思顾及闫玉萍的去向,立刻按照霍芸书的嘱咐,跟庄头说了侯府开出的条件。“你是哪儿来的丫头?你们那姨娘都管不了的事,你倒这么上心?”
“我是奉夫人之命来的。马上就要过岁了。这庄子再闹下去,也不是事。侯府倒是有老本可以吃。你们这些农户,总不能空手回老家,让老婆孩子来供你们吃喝吧?接受条件,就画个押。不接受,你们就自己找去处。这年头,需要活做的人,到处都是。”
如此牙尖嘴利。不用求证,也知道她必然是那个夫人的丫鬟。庄头在心里笑了。“你把信留下,明天给你答复。”
庄头说。“我看你们现在也不干活,不如现在给我个答复。我好回去给夫人一个交代。”
庄头思忖了下,“行。你在这里先等等。”
当天,大部分的农户都选择借坡下驴,答应了凌月带来的条件。少部分农户觉得,既然罢工有效果,不如再闹下去,兴许能换得到更大的好处。但庄头却说,“夫人一向说一不二。我们要是不答应,只有被赶走的份。现在讨口饭吃也不容易。”
大家只好一致在契约上画了押。如此,庄上闹了数日的罢工,终于被凌月摆平了。回到府里,凌月立刻和老夫人说了这件事。她首先是道歉,说自己先斩后奏,用了夫人的名义,去了庄子。郑老夫人本来还心存疑虑,但看过契约之后,她不由得和边上的许氏对视了一眼。心里的感叹,就在眼神安静的流动间交换。“老夫人,请原谅奴婢的冒昧。只是奴婢昨天看见世子和姨娘因为这件事有些不愉快,一时心中不忍,便出了头。”
凌月站在郑老夫人跟前,微低着头,安安分分地道。郑老夫人却招手让她过来,捏住她的一只手,在掌心间摩挲着,“凌月丫头,这件事你做得好。果然,跟着霍芸书的丫鬟,就是不一样。做事比一个姨娘都要有头脑。”
“老夫人过誉了。”
凌月故作为难地停顿了下,又道,“老夫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讲。”
“闫姨娘为了侯府,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只是做了一点儿微不足道的事。如果罢工能平息,还请老夫人,替奴婢隐瞒今日的事,给姨娘一些面子。”
“所以,你希望我归功给她?”
凌月轻轻点头。“你是个有心的丫头。我明白,你不必担心。”
“多谢老夫人。”
凌月道了谢,又跟她说起自己备了好酒的事情。“虽说靖安侯离世以后,登门拜访的人少了很多,但宴请招待一事,对于侯府这样的人家,是难以避免的。酒窖里不备点好酒,说不过去。奴婢不懂酒,但这些年跟着夫人,也耳濡目染。我草草地准备了一些酒,还请老夫人过目一下单子。”
她双手递上一份酒单。郑老夫人接来,扫了一眼,心中便有了数。这些酒,都是名酒。给侯府撑个面子,不成问题。闫姨娘都未想到的地方,这丫头都想到了。“可以。就按这个单子来吧。侯府的酒窖空不得。”
郑老夫人合上单子,将它还给凌月。“等酒送来了,老夫人得空可以去酒窖亲自过目下。”
“不用。有什么事,你看着办就行了。”
就这两件事,已经让郑老夫人心里有了答案。这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丫头。论处事,她不输霍芸书。但她比霍芸书好控制。而这一句话,无疑是一种信号。当初,也是老夫人一句“按你的心意来吧”,霍芸书便真正坐上了主母之位,自此在府里呼风唤雨。“是。”
凌月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