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旗从几天前就开始捞鱼卖鱼,肯定卖去县城了,不信你们可以去我家搜,麦乳精,蜂王浆还有一堆,那些值钱玩意儿要不是走了资本主义谁吃得起?”
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李梦咬着牙也忍不住浑身的颤抖。“李梦——”宋翠莲发出不敢置信的吼叫。就连李大河,也愣愣的看着李梦。他的整个世界昏天暗地起来,憨厚老实的农民心里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万万想不到,会是这种形式,会是骨肉至亲的一家人。“我说的都是真的,”李梦哭着吼叫,歇斯底里的喊着让人去搜。“呸——”隔着栅栏,李安朝李梦身上吐口水,恨不得冲出去掐死她。被口水袭中的李梦呆愣了一瞬,忽然就安静了。她冷冷的,冷冷的看着李安:“我没错,错的是你们,是李红旗,是她干了那些下贱勾当,是她背叛了群众,走了狗地主的道路。”
李安抓着栅栏破口大骂她是破鞋。亲人反目,令人有些唏嘘,村支书拧着眉让人去李家搜。李家有痴呆的老奶奶,猛然看见这么多人冲进来,拍着手笑,含糊不清的喊:“幺儿,幺儿,来客了。”
…………牲口棚与牛为伴的李家几人,全都摊在地上,恓惶的失了希望。满身狼狈的李红旗,挣扎着跑出来挡在李梦身前。“满意了吗?”
她又问了一遍。没听到一样,李梦急着离开。一把攥住她衣领,李红旗又问:“满意了吗?”
“你死了我才满意,”甩动双臂挣扎挟制,李梦弓着腰,整个人颤着嘶吼,“你怎么不去死?你早该死了,掉进河里那回就该死,你去死——”砰!李红旗猛然撞过去,把李梦撞到地上,骑在她身上掐着脖子,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本来李梦还挣扎,后面只剩蹬腿的份儿,但李红旗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双手很快沾上了血。亲姐妹互相恨到这个地步,实属罕见。怕出人命,村支书把李红旗拉开。而躺倒在地上进气的李梦已经不成样子。“从这一刻起,有我李红旗在的地方,你李梦,一辈子别想翻身。”
没有诅咒发誓的怨气,也没有恶毒激烈的言辞,可李红旗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她的恨意。还在牲口棚里的李家其他人,没有一个出来劝阻。同一时间的李家那边,人们翻箱倒柜,把原本温馨的小家糟蹋的不成样子。“搜的到啥了没有?”
在牲口棚看了一出反目成仇的大戏,村支书迟来一步。“支书来的正好,”负责带人搜家的李向前把搜到的东西拿给支书看。半袋子白面,两半袋子玉米面,一大箩的红薯干,十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几件新衣裳,还有一摞七八本书。“就这些?”
村支书有点惊讶搜到的东西之少,在看李家的大屋小屋,全都乱七八糟。李向前摇摇头:“没别的,都搜遍了。”
在看到那张水产市场的文件时村支书是着实激动了一把,所以喊人开会,但听了李梦的话,激动冷却,暗想李家肯定淌过水产的路子,那性质就不一样了,是实打实的走资本主义,但是竟然没搜到东西,这么薄的家底……“之前是不是来过人?”
村支书有点不信。“问过那老太太了,”李向前朝正闹脾气赶人的老太太看,“傻老婆子说没来过人,早知道绑人的时候就把他们家搜了。”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让人把这儿收拾一下,什么样子,”村支书拉这脸走了。从发现资本复苏,到查清原委,这一晚上过的刺激,在人们的议论纷纷之中,李红旗,李平二人进了村支书的家开会,那几个小队长们也在。人是来了,但他们不说话,逼得村支书不得不说:“刚才的那些事都是误会,我给你们兄妹道个歉,咱们都别放在心上。水产的事既然是你发起的,那你就说个章程出来。”
闻言,李红旗把目光看向众人,暗道这群渣渣也不叫嚣着批斗了,知道利益动人心了。但这不是矫情的时候,她开口说:“首先我要说明一点,这事儿是集体发起,并不是个人资本主义,这点是政策是允许的,百利而无一害,就算报到县里上纲上线的讨论,这也没毛病。”
集体发起,村里同意,办事流程都这么走,这没毛病,众人点头。李红旗接着说:“其次就是这事不能报去县里,要保密。”
“为啥?不是没毛病吗?”
支书发问。“原因有两点,”李红旗缓了缓,“一,县里办事不利索,等他们谈论完,年都过去了;二,有河有沟的又不止咱们村,透露出去那不是让人跟咱们抢嘛。”
生活在这个时期,但不代表人们的脑子坏掉了,利益这事儿分得清。“你接着说,”村支书点头沉思。“最后一句,”李红旗定定的看向被烟雾缭绕的村支书。这是要提条件了。村支书心里门清,让她有话直说。“就一条,由我收购水产,市场那边给了钱在下发集体手里,”李红旗可不会客气,没有这一条打死她都不干。真敢说、在场的都敏锐的看向村支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