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要一起回老家的话，也只是一时冲动，因为欠了债，身份证和户口本全都被要债的人拿走了，什么时候还钱，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没有两样东西哪里也去不了。李红旗避重就轻的不回答这个问题，问的急了，也只是用那一双沉静的眼睛看着他。苏海渐渐安静下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和颓废。“跟我回去吧，”李红旗又一次请求。“我想呆在这儿。”

苏海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颜面再见她，包括她的那些朋友。顽固的人总是很容易让人生气，李红旗现在就很生气，但苏海的颓败的样子让她不忍心再多加责怪，只是放软了声音说，“你待在这里也不能解决问题，只会白白让我担心，跟我回去吧。”

苏海沉默不语。她就收拾了他的行李，一手拽着他，磕磕绊绊的又出桥洞。不远处，卫国还等着。苏海面对卫国看过来的目光时简直觉得自己身上被火烧了一样，无法言喻的羞耻感让他站立不安，无法直视，要不是被李红旗生拉硬拽，他相信自己会扭头就走。回到拐子胡同，把苏海一安排到隔壁房间，顾及他的心情，欠债的事李红旗只字未提。厨房，卫国蹲在门口抽烟。“老大，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呢，”卫国知道，李红旗对品行不端的人零容忍。所以他手底下的那些小兄弟平时做人做事都很小心，比当初大家做混混的时候文明多了。可这次苏海不光赌博赌博，还弄丢了工作。可半夜了，李红旗却在想着苏海还没吃饭。卫国有点不明白，按照她的脾气不应该是非常生气才对嘛。“唉。”

深沉一叹。李红旗单手呼啦了一下脸，打心底里觉得疲倦。“我不是不生气，”她说，“我气的很，但是我了解苏海，他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堕落的人，只是一时糊涂，这可以原谅。”

卫国：“……”该有多喜欢才会对犯下的错误也这么宽容？你的原则呢？李红旗压根没想这么多，她想的是把这锅鸡蛋面煮好，给苏海送过去，让他多吃一点，别因为这么点小事连饭也不吃。哄了半天跟哄孩子似的，才让苏海把饭给吃了，别饿着肚子睡觉。李红旗解开围裙，招手让等在这没走的卫国过来。“老大，你做的饭真好吃，”卫国都等饿了，稀里哗啦的捧着碗吃面。李红旗笑了下：“你把苏海的事详细的跟我说一遍。”

又巴拉了几口，卫国才说：“一开始只是欠了几十块，翻本赢回来之后就越欠越多，苏海太嫩了，不知道这是有人专门做的局，就是为了让人欠高利贷。利滚利，苏海已经欠了两千多，挨了一顿打不说，身份证户口本也全都让人家给扣了。”

“你跟那伙人熟不熟？”

卫国摇头：“没在咱们这一片儿，黑愧应该知道。上次也是黑愧帮忙打个招呼。”

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2000块钱对李红旗来说不多，但是，现在的她拿不出来呀，老赵头吃的药全是进口的，贵的很，前段时间苏海又从她这里拿走了1万……平时花钱的时候也大手大脚……钱到用时方恨少。“我记得一哥他们是不是还欠了咱们一笔钱？”

“是，”卫国说，“去年11月份的时候欠了咱们一笔款子，正好2000多块钱。我去要？”

摆明了是家电中间商的事被人给抢了，一哥想把这个钱糊弄过去，要不然早给了。李红旗拧着眉头说：“把黑愧和一哥都约出来。”

卫国嘟囔：“不行我就先把苏海欠的钱还了。”

让人还钱，哪儿这么容易。卫国跟着她两年多了，没少挣钱，手底下那帮小兄弟们也是，2000块钱对普通家庭来说是一笔巨款，但对他们来讲不过是肉疼了一下。“不用，”李红旗拒绝，“别人欠咱们的钱早晚得要回来，不过是借这个机会罢了，明天把他们约到一块。”

今天已经太晚了，卫国走的时候已经将近12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的苏海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李红旗也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近来事多，她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不过算了，想来苏海也没心情。折腾了一整天累得很，但是李红旗翻来覆去的也没怎么睡着。清晨一大早就赶去学校找教导员。这是一个不满50岁的中年老男人，个子不高，近来发福，显得很圆润，长相看起来有点凶，但是笑起来就是个弥勒佛。李红旗没出现之前，他本来是笑着的，但是一看见她立马板着个脸。扣学分，当着全系的师生面做检讨，这根本就没商量。被批了个狗血淋头，李红旗苦笑着跑去上课。有个别爱点名的教员还拿她开涮。做实验的时候弄坏了一根电管，也得揪着她狠一顿批评。简直顶了满脑门子的官司，上了大半天的课。下午4点，约了一哥黑愧他们。李红旗没课，揪着书包就来赴约了。“还以为你待在老家，连学也不上了，”一哥哈哈这开玩笑，聚了聚已经打开的酒瓶，“这么久不见面，可得陪哥哥喝几杯。”

跟他们这些人打交道，你就不能当自己是个女人。李红旗陪着罪，连喝了两杯，一哥问，她就说自己在老家做什么。“有情有义，好样的，再来一杯。”

辛辣的白酒灌下去就跟在肚子里揣了个火球似的，李红旗还是很潇洒的喝了。几个人说说笑笑开始谈论生意不好。总之全是叫苦。叫苦也不行啊，欠的钱得还。李红旗一提还钱的事一哥就拎着酒瓶子让她喝酒。酒喝了，钱就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