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是国庆节。每个厂都给工人发放福利，之前也定下了要发，现在更要发了。李红旗问：“给办公室主任打电话了吗？”
这事归办公室管。电话那边说：“打了，没人接，估计又在开会，我就把电话打给厂长你了。”
看了眼还在等着的孙书良，李红旗想了下说：“等会儿在给办公室在打电话，让主任和采购定。”
好歹也是一厂之长，迟到早退啥的那是正常现象，这点权限还是能随便使的。李红旗走出办公室去隔壁跟赵念念说了声，与孙书良一起出了厂。新买……不对，是欠债弄来的车子还没时间去挂牌照，让卫国开走了，平时上下班都是卫国负责接送，不过这会儿孙书良是开着车子来的，不知道几手的桑塔纳，买来撑门面。说这话走出厂门，孙书良正说圈子里买汽车撑门面的事，有个人小跑过来挡在他们前面。“你是金利来服装厂的厂长吧？”
那人望着李红旗看。个子不高，不胖不瘦，皮肤黝黑但是五官端正，眼神也没有不正的气韵。李红旗也在打量他，确定不认识，“你是？”
那人见她不反驳，伸出手笑着说：“我叫赵珂，久仰李厂长的大名。”
她才入行几天，还久仰大名。李红旗笑了：“幸会幸会，您这是？”
“我之前给贵厂打过电话，”赵珂说，“知道你们十月一日的工人福利还没定下来，所以想给贵厂提供点方便。”
与孙书良对视一眼，李红旗觉得这个叫赵珂的挺会做生意，但不止这些吧？她点点头说：“我也不太清楚定下没有。这样，你在门卫留个电话，有需要的话后面有人联系你。”
孙书良等着呢，让人家等好几天了，她也不想耽搁，几句话结束话题，没问对方是做什么的。赵珂没放弃，及时出声：“我是做食品的，想免费给你们厂提供十月一的福利。”
免费提供？孙书良抽着烟笑：“兄弟你有话就直说。”
李红旗也在看着他。赵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是赵县过来的，做的是公社挂靠企业，知道你们服装厂要举办服装表演，想着能不能合作一下，”想在服装表演上占据一席之地免费做赞助的，不止孙书良，不止赵珂，已经不下十个熟人，不熟的人，提过这样的合作方式。找到厂子里也不是没有，但显然赵珂是用了心的，知道服装厂的十月一福利没定下来，还运气好的遇到了李红旗。但是赞助这方面，除了郝家旗他们厂提供的鞋子，承包了抽奖环节免费送饮料的孙书良之外。县里还安插了皮包厂，伞厂，这些经营的没什么起色的厂子，借助服装表演达到宣传作用；以及那些大型经营厂，例如鞭炮厂，纺织，其他服装厂，都来凑热闹。更有向孙书良这样做饮料产品的人拿着钱想插一脚。据李红旗所知，举办服装表演的体育场外面划分好了地方，活动一开始，就会有无数商家带着自己的产品聚集在体育场外，服装表演已经变成了大型展销会。商人对机会的感知一点不比后世差，而且县里还支持，几个县联合起来在内部发了消息，有门路，被抬举的，都已经在体育场外有了一席之地。赵珂，显然不在这个行列。“兄弟没在你们那边找门路？”
孙书良说这话递过去一根烟。赵珂双手接过去：“社队挂靠企业县里不管，不过我们的产品在本地小有名气。”
说着把名片拿出来分别递给李红旗他们。“丽安食品厂，”李红旗轻轻念出名片上的名称，是外县的，她没听说过，不过她要是听说过赵珂也不会跑过来找机会了、“主要生产面包，饼干，糖果之类的，”赵珂说，“那么大型的服装表演我们这种小工厂是进不去的，但是我想能不能在里面拉几个横幅？”
孙书良笑着说：“你拉了横幅没有产品也没什么效果啊。兄弟你来晚了，服装表演那边能占据的位置早就有主了。”
那不但关系到利益，还涉及人情往来，不是说动就能动的，且赵珂也不过是个陌生人，寻求这种机会的比比皆是，大家都在努力的做出一番事业。赵珂受教般点头，视线却是看向李红旗的，说：“现在什么好做大家都一窝蜂的做，竞争激烈，我不想点办法厂子经营不起来，上百号人等着开销，希望李厂长能帮帮忙。后面我给贵厂提供十月一的工人福利，今年的其他节日福利我也包了，我在活动场地拉个横幅就行。”
字字诚恳，称得上恳求，且这样的提议看起来李红旗比较占便宜。但李红旗一直没表达，孙书良打岔说：“你账算的精明，厂子肯定也能经营的好，这事让李厂长考虑考虑，我们还有事，后面在说。”
没有在多说，俩人做孙书良的桑塔纳走了。车上，李红旗朝车窗外看了眼，笑说：“老哥说的对，那个赵珂账算的就是精明。”
孙书良摆摆手：“我就是那么一说，其实不大明白他拉个横幅能有什么效果，毕竟这次的服装表演商家和商品那么多，谁能记得住他的横幅？”
“我猜，他不是为了在活动的时候让自己的商品出彩，而是想另辟蹊径，”李红旗猜测着，没把话说太满。同坐在后座的孙书良半转过身问：“怎么个另辟蹊径？”
李红旗摩挲这下巴：“如果是我，得到一个大型展销拉横幅的机会，我不会把劲儿使在展销会上，我会找托，拍一组照片，或者视频，然后拿着这组照片在展销会的当地推销商品。大型展销会上出现过的商品，展销办的越大，说明知道的人越多。你说，用这样的噱头，是不是比较容易铺货？货进了商店，销售就基本成功了。”
完全听懂她思路的孙书良，扭过身子摇开车玻璃朝后面看。车后，已经变成一个黑影赵珂还没离开。“那是个人才啊，”孙书良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