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发烧？”

许诗霜有点不理解，现在天气按理来说还挺热的，“是着凉了吗？”

“我也不知道。”

陆星剑深吸一口气，气息有些不稳，“今天我去接他放学回来，他突然就这样了，这两天还总拉肚子，说身体不舒服很酸痛……”“我看看。”

许诗霜换了鞋就往里走。“烨霖在楼上吗？”

“嗯，他躺在房间床上。”

她把自己给陆星剑带的东西随手放在客厅桌上，就急匆匆地跨台阶上楼。木质楼梯被踩得嘎吱作响。陆星剑紧跟在她身后。许诗霜推开房门，就看见谢烨霖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他可怜巴巴地躺在那里，就像一只淋湿雨水的脏毛小狗。完全没有昔日活蹦乱跳的活力。听见门口动静，谢烨霖勉强张开眼睛，透过模糊的眼帘缝隙隐约看到许诗霜和爸爸，声音带上了几分哭腔：“诗霜姐姐，爸爸，我好难受……”看到他这副模样，许诗霜一颗心忍不住揪了起来。“忍一忍，我马上给你看。”

她走近床边，触摸了一下他滚烫的额头。是真的极滚热，光是用手摸到这温度，她就不禁有些心惊，转头问陆星剑：“你有给烨霖测过体温吗？”

“没有，他刚放学回来……我只拿了湿毛巾给他额头湿敷，准备带他去野战医院，你就来了。”

陆星剑解释道。这个年代有水银温度计，但是只存在医院或卫生站里，普通人家里是不可能有的。“收拾一下，给他那件外套，我们现在去医院。”

许诗霜立刻道。“嗯。”

也没工夫去跟部队申请借自行车了，陆星剑打横抱起谢烨霖，给他在外面裹了一层毯子便飞快下楼奔去。“爸爸，我好热……”谢烨霖闭着眼，汗涔涔地打颤。“乖，出出汗说不定就能好了。”

陆星剑脚下生风，恨不得马上就飞到医院里去。许诗霜匆匆跟上，问道：“最近烨霖有没有晚上踢被子或者衣服穿太少导致着凉的情况？”

陆星剑：“应该是没有。”

那就可以基本排除是受凉引起的发热。想起他说最近两天谢烨霖拉肚子，许诗霜道：“你跟我讲一下，这两天他都吃了什么。”

陆星剑顿了一下，道：“基本都是我煮的，平常每餐就是海鲜，鱼虾，猪肉羹，炒青菜配米饭这些……早上来不及，我就从部队食堂给他打包肉包子，配牛奶喝。”

“等等，牛奶。”

许诗霜猛地拉住他，问道：“你是给他泡的奶粉还是什么？”

陆星剑：“是我从县里订的鲜奶，每天两袋。”

“完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见她表情不太好，陆星剑下意识问：“怎么了？”

许诗霜喃喃：“你不应该让他喝鲜奶的。哎，也是我之前没跟你讲过，希望不是，最好不是我想到的那种情况。”

陆星剑一时不明白。“这跟喝鲜奶有什么关系吗？”

“我现在很难跟你解释清楚。”

许诗霜急急道，“你先告诉我，烨霖是不是有打寒战，出汗，疲惫乏力，关节痛肌肉酸痛，厌食这些症状？”

陆星剑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那就对了。许诗霜让陆星剑赶紧先跑过去。现在医院里应该还有人，叫医生先帮谢烨霖测一下体温。“我要回宿舍拿东西，我马上到。”

“嗯。”

现在这会也没工夫多耽搁，陆星剑抱着谢烨霖就朝医院用行军速度奔去。许诗霜则是回了趟宿舍，用银色箱子取出儿童退烧药、感冒药，以及治疗布病的硫酸链霉素、注射用盐酸多西环素，利福平片、复方磺胺甲噁唑片等药物，以备不时之需。她现在希望谢烨霖患上的最好不是布病，只是普通发烧。哪怕是病.毒性的发烧，服下现代药物也能很快好转。可是布病对儿童来说可能会存在严重后遗症。而且，她从来没治疗过布病，心里也没有底。没有多耽搁，许诗霜拿上东西就急匆匆赶到了医院。这时在医院执勤的王医生已经给谢烨霖测好了体温。他拿着水银温度计，面色严峻：“三十九度，陆营长，你家孩子需要马上挂水吃药，不然再这样烧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好，都听医生您的……”陆星剑话还没说完，许诗霜急急赶进来，道：“王医生，不能挂水！”

“嗯？”

王医生看向她，严肃道：“许同志，希望你能说出实际理由说服我，现在不是让你胡闹的时候。”

许诗霜喘了口气，平稳呼吸，道：“我怀疑这孩子并不是普通的高烧发热，而是患了布病。陆营长告诉我他这几天都在喝县城运过来的鲜牛奶。”

“布病……”王国维对此倒是也略有耳闻，皱眉道：“这不是北疆那边人吃生肉会得的病吗？”

“喝没消毒过的鲜牛奶也会得的。”

许诗霜耐心道，“正常发烧应该不会像他这样有这么严重的肌肉酸痛反应，然后他还拉肚子。王医生，我想我们应该多加观察，先看看孩子有没有波状发热的症状。”

王国维被她说得有些举棋不定。主要他对布病并不了解，因为地处南方，在部队这么多年也没遇到过。这种病，一般是在北方靠近游牧民族的患病几率较大。“那，许同志依你看要怎么办？”

“布病前期很难观察出来。我这里有退烧药，副作用比较小。我的建议是先让这孩子服用，在医院观察一晚上。如果能退烧，就最好不过了。但如果没有退烧，并伴出现波状发热、低烧，应该就是确诊布病，需要用另外的方法手段治疗。”

许诗霜快速道。王国维想了想，同意了她的治疗方案。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家属的意见。“陆营长，你怎么看？”

他转头问陆星剑。陆星剑几乎没有犹豫便点头道：“那就照许同志那样。”

这一天晚上，他直接就打算陪护在医院里。野战医院里只要有住院的病人，每天晚上都要有护士轮值陪班。王国维傍晚就离开了，换了另一名值班的男护士。许诗霜喂完谢烨霖吃药，看了眼时间，侧头问陆星剑：“你吃晚饭了吗？”

“没。”

他摇头。一放学去接谢烨霖就遇到这事儿，哪有空吃。“人不能不吃饭。”

许诗霜起身道，“我现在去食堂打饭，顺便拜托陈大娘煮点白粥，看看谢烨霖能不能吃下。”

“好，谢谢。”

陆星剑坐在谢烨霖床边，替他掖了掖被角。这一刻，这个英武高大的男人莫名显得有几分脆弱感。许诗霜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很快地走出门，拿上饭盒去食堂。另外，她今天从国营饭店打包回来的饭菜也可以加热，当加餐。在路上她遇到了曾泽，就顺便跟他讲了让陈大娘煮粥的事情。曾泽吃惊，“烨霖怎么了？”

“发烧了，我怀疑是喝鲜奶导致的布病，还需要留院观察。”

许诗霜简单道。曾泽一听这么严重，赶忙撒腿往家跑。许诗霜那边则打包好了饭菜。她发现用陆星剑的身份去打的饭菜，比他们平常吃的还好些。陈大娘那边煮粥估计要一会。许诗霜怕饭菜冷了，便快步走回医院。来回几公里的路，要是从前的她估计是会有些吃不消。可是经过这一两个月的锻炼，她已适应，走得很轻松。毕竟在岛上没有交通工具，来回走哪里都要靠腿。陆星剑没料到她这么快就端着饭菜回来了，道了谢，接过饭盒沉默地吃了起来。“你也不要太担心了。现在都有药物治疗，烨霖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许诗霜安慰道。“是我没照顾好他。我都不知道，小孩子不能喝鲜奶……”他抿了抿唇。许诗霜：“这不怪你，你也是一片好心。”

为了解决时间，她没有在食堂吃饭，而是也打包了回来吃。今天的主食是白面馒头。许诗霜小口小口吃着，不时夹两口配菜。陆星剑匆匆吃完饭，便主动接过她的饭盒碗筷拿去清洗。谢烨霖躺在床上，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了过去。但在睡梦中，他依旧一副很痛苦的模样。许诗霜又给他测了一遍体温，发现在服用过儿童特效退烧药后，他的体温确实降了一些。她把这件事告诉陆星剑。陆星剑微微松了口气，想到什么，道：“对了，你刚才给烨霖吃的药是什么？我看王医生说野战医院里都没有的。”

“是一种儿童专用的退烧药，效果更好。部队里的药是给成人士兵准备的，药效太猛，我担心对烨霖身体造成副作用。”

许诗霜解释道。“那就好。”

陆星剑闻言心情复杂。他忍不住想，她这么优秀，自己要用什么才能打动她……